不过或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p>
一转头，她就看到了程路穿着不合身的军装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满脸是汗的笑着。</p>
母亲自是压抑不住的一阵埋怨和哽咽，将黄棕色油纸包裹的烤鸭塞给儿子，说对不起，钱只够买半只。</p>
很快火车要出发了。</p>
程路急忙抱着烤鸭，踏上火车。</p>
一声深邃嘹亮的火车呜呜声响起。</p>
火车发动。</p>
送行的人潮涌动，朝着火车的方向跑动。</p>
程路低着头翻看烤鸭，嘴馋的咬了口。</p>
就在这时，身侧的同学急忙推他，“程路！你妈在喊你，快回头！”</p>
他浑身一颤，连忙看去，那个削瘦温柔的半边身影被火车远远甩在身后。</p>
……</p>
看到这里，文字中流露出的母子之间真挚的感情尤为打动魏巍的心，特别是看到这一章末尾的母亲追车，主人公却因为母亲买的烤鸭，而擦肩而过。</p>
“文字流畅自然，感情真挚动人，细腻入微。”</p>
老人家揉了揉酸涩红润的眼眶，轻声呢喃道。</p>
年纪大了，他看不得这样的文字了。</p>
不过从这一章结合作品名称，魏巍大致感觉出，这可能不是一部传统的军旅作品。</p>
“青春吗？”</p>
魏巍看了眼窗外的阳光，绿树，花卉与老旧的城市，眼神深邃带着无限的缅怀，他也是十多岁就参军，在部队里成长的人。</p>
现在看来，这篇作品大概是程开颜这位小同志写的自传。</p>
二十岁就缅怀过去了啊。</p>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低头继续翻阅着稿子。</p>
……</p>
由于程路身体不好，在新兵训练很艰难，两个月后才完成，勉强合格。</p>
他被分配到边境前线一个名叫尖刀连的地方。</p>
在这里，他经常被一个名叫陈老二的老兵欺负，说他会做逃兵，是不愿意下乡逃到部队里来的。</p>
程路倒也能接受，而且还有连长关照他，日子倒也过得去。</p>
于是他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除了日常训练之外，程路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写日记。</p>
一本很厚的日记本，这是母亲送给他的，叮嘱他说要每天都写。</p>
这样一来，母亲就能从日记上看到他在部队里度过的每一天。</p>
不会错过他从军的这段时光。</p>
第二年，尖刀连调往前线打仗。</p>
他也上了战场，虽然表现得有些狼狈，但还算及格。</p>
绚烂的落日，盛茂的原始森林，飘燃的硝烟，牺牲的战士，残肢断臂，被坦克履带碾压而过，血肉糜烂，冷白的骨头碴子扎进土壤里，与其混作一团。</p>
这么天，军区文工团的表演小组来了。</p>
而他们回到驻地后，猩红的舞台上，文工团姑娘们依然在舞台上欢快地唱着《英雄赞歌》，台下战士们也热烈的鼓着掌。</p>
一切都在鲜明的对比下，显得那么虚妄，残忍。</p>
令魏巍不知不觉间屏住呼吸，发出近乎呓语和不可思议的声音：</p>
“他以主角亲身经历的视角和心理描写，将“舞台上的欢快颂歌”与“战场上的年轻碎尸”，作蒙太奇电影般的对照，几乎剥去了战争叙事的浪漫外衣，对几十年以来部队中盛行的“英雄主义”祛魅！”</p>
“这里文工团的少男少女既是战争的旁观者，也是被战争异化的工具。</p>
他们的天真与战争的残酷形成的张力，构成对“青春奉献”的尖锐反讽。”</p>
“如此冷峻残美的笔锋，放在如今的军旅文学界中，堪称惊世骇俗！”</p>
他想到刚才徐怀中对《射天狼》评价，不禁摇了摇头。</p>
这才叫冷峻、尖锐。</p>
像一把手术刀，几乎要将盛行的英雄主义，集体主义解构。</p>
《芳华》绝对不是一部简单的作品！</p>
魏巍心中笃定道。</p>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p>
十一点四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