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以钱星河现在的处境，完全依赖着莫星辰的丹药维生，这样直接质疑莫星辰的话，似乎不太明智。但转念一想，对钱星河而言，鹰子大概也是特殊的存在吧。即便现在他需要仰仗莫星辰过活，依然忍不住要问出这个问题。</p>
“我明白你的疑惑。”莫星辰终于开口，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尸煞皇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凡人，怎么会知道？”</p>
钱星河微微颔首：“是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关于鹰子兄长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p>
鹰子站在一旁，那双透着淡淡幽光的眼睛里满是期待。</p>
莫星辰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让你感到难过。但这就是事实，我劝你最好先稳住点儿。”</p>
这话一出，鹰子的眼圈立刻红了。我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既期待又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p>
“您说吧，我能承受。”鹰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给自己打气。</p>
莫星辰缓缓开口：“具体是谁替你哥哥收敛的遗体，我说不清楚。不过这件事，与我家老祖宗有关。”</p>
“什么？”柳晚晚和钱星河同时惊呼出声。这种往自家脸上贴金的事，莫星辰向来不屑一顾，今天怎么会这样说？</p>
莫星辰转过身，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你提到的那场战役，史书上确实有记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钱星河一眼，“那些史料都是你托晚晚找的，但最后还是我帮忙找到的。所以里面写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p>
柳晚晚这才想起来，莫星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时他翻阅那些史料，应该只是出于好奇，却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p>
“史料记载，你哥哥所在的虎卫营确实全军覆没。但几天后，一位姓顾的清军将军收复了营地。当时的情况很惨烈，将士们的遗体被他妥善安置，但因为伤亡人数太多，很多尸骨被野兽啃食，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所以最后只能挖个大坑，全都一起……”莫星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p>
听到这里，鹰子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但他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这样也好，至少哥哥有了安息之所，还能和战友们长眠在一起。”</p>
柳晚晚注意到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也是，相比之下，他才是真正无处安身的那个。几百年来，只能困在魂阵中，连去看看兄长的坟墓都做不到。</p>
“那个万人坑具体在柳林的什么地方？”鹰子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p>
“你应该知道。”莫星辰意味深长地说，“作为虎卫营的传信兵，那片地方你再熟悉不过了。”</p>
鹰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作为虎卫营的传信兵，他当然知道营地的位置。那座万人坑，必然就在那附近。他的目光变得恍惚，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p>
“我记得那里……”鹰子喃喃自语，“那里有一片柳林，还有一条小溪。春天的时候，溪边会开满野花。”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p>
钱星河走到鹰子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硬，但能感觉到他是在试图安慰鹰子。</p>
“这么说，我要是能出去，就能去看看哥哥？”鹰子的声音充满期待，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p>
“当然可以。”莫星辰点点头，“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p>
“可是……”鹰子的语气又低落下来，“我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了，又怎么能去人世界？就算能去，也只能在夜里偷偷摸摸地去看看。”</p>
“你忘了吗？有我们在，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莫星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p>
鹰子连声说着“太好了”，可我们都注意到，他的魂阵并没有任何变化。那片永恒的黄昏依旧笼罩着整个空间，没有丝毫要消散的迹象。</p>
果然，他又小声说道：“要是能再见哥哥一面就好了。如果哥哥也有魂阵，或者像王爷一样成了僵尸……”</p>
我看着鹰子那副失落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其实不用这么复杂。我不是冥界的关系户吗？查个人的转世轮回，对我来说小事一桩。你哥哥现在说不定已经投胎好几世了，虽然见不到以前的他，但见见现在的他还是可以的。”</p>
“真的吗？”鹰子双眼放光，脸上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p>
几乎是在同时，魂阵的天空突然出现变化。原本永恒的黄昏被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打破，那旋涡缓缓转动着，露出了另一片天地——那是一片被细雨笼罩的青翠山林，以及那棵曾经挂着陆钿河魂魄的古松树。</p>
“咦？那棵松树上挂着什么？”柳晚晚眯起眼睛，手指向不远处那棵高大的松树。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树冠处隐约可见一个人影在不停扑腾。</p>
钱星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松针的清香。他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那个在树梢间挣扎的身影。</p>
“救命！快把我弄下来！”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恼怒和无奈。正是一秒前还在火车上等消息的陆钿河。</p>
柳晚晚忍不住笑出声，双手叉腰，一脸戏谑：“陆钿河，你这是玩哪出？大白天的跑树上去了？该不会是想学猴子耍把戏吧？”</p>
“我要是知道还用在这喊救命吗？”陆钿河气得脸颊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少在那说风凉话，赶紧想办法把我弄下来！”</p>
“哎呀，这语气可不太好哦～”柳晚晚故意拖长了声调，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要不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p>
陆钿河在树上挣扎了几下，松针扎得他浑身发痒。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柳大师，柳观主，柳仙姑……求求你了行不行？”</p>
“这还差不多。”柳晚晚满意地点点头，正要上前，却被钱星河一把拉住。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p>
“等等，”钱星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鹰子情况不对。”</p>
柳晚晚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鹰子下半身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如同雾气般飘渺不定。作为鬼魂，他在人世界能停留的时间本就有限，现在看来已经快到极限了。</p>
阳光穿过鹰子半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消散的身形，脸上露出几分无奈。</p>
“别担心。”柳晚晚从宽大的袖中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翠绿色的金灵瓶。灵瓶通体晶莹剔透，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