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卫勇守着，再远些还有你的人，谁能偷听去？”晏守诚不以为意地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p>
鲁霖看着他这副悠闲模样，不禁皱眉：“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龙体，岂是我等能妄议？”</p>
“在皇上眼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朝廷忠臣，还怕这个？”晏守诚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讥诮。</p>
“既然清楚陛下对你有所顾虑，为何还要一再挑衅？”鲁霖无奈地摇头。</p>
“我何时挑衅了？你说的是淑妃的事？这可是你亲口透露的内幕。”晏守诚挑眉反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p>
鲁霖面色一变：“我是想为玥儿报仇，顺手干掉淑妃和七皇子。可真没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炸裂。”</p>
“外头沸沸扬扬，可不是我的手笔。”晏守诚轻描淡写地说。</p>
“不是你？”鲁霖有些惊讶。</p>
“我也派人递了消息出去，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我还不想跟皇上撕破脸。不过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罢了。”晏守诚眯起眼睛，目光深邃。</p>
“你猜是哪位大佬？”</p>
“最大的嫌疑，在柳家。”</p>
鲁霖沉吟片刻：“确实如此。范家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为之。朱婕妤在宫内势单力薄。倒是皇后，只需推波助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p>
“可惜啊，暴怒中的天子，只会把账算在我头上。”晏守诚冷笑，“这次若是挂了，说不定还要给我扣个谋害天子的罪名。”</p>
鲁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p>
“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时，可你看看他，动不动就晕厥。谁能不起疑心？”晏守诚意味深长地说。</p>
他继续道：“上次被张霆安排的刺客行刺，难道真如表面那般只是皮外伤？刺客又不是傻子，凶器上必然淬毒。”</p>
“看来你也发现陛下被人下毒了？”鲁霖的声音更低了。</p>
“这有什么难猜的？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就是不知道，毒发到了什么程度。”</p>
鲁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次中毒，虽然及时服下解毒丸保住性命，但这毒性太猛太狠。解毒丸只护住了心脉。御医署后来才研制出真正的解药，可惜......”</p>
“耽误了最佳救治时机，毒素已经侵蚀了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晏守诚接过话头。</p>
“你都猜到了？”鲁霖有些吃惊。</p>
“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是无人敢说罢了。”晏守诚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说说看，他现在什么情况，会影响寿数吗？”</p>
鲁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自从中毒后，皇上体力大不如前。即便拼命遮掩，但饮食起居瞒不过人。后宫也很少去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不适，需要每日服药调养，经不起劳累刺激......”</p>
“原来如此。”晏守诚若有所思，“为了龙体着想，不如早日禅位，让太子去操劳，他安心调养岂不更好？”</p>
鲁霖无言以对。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窗外的风声呼啸。</p>
“我说得不对？这是为他好，总不能为了上位把命搭进去吧？”晏守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鲁霖。</p>
“他是帝王，没了权势，如何能甘心？”鲁霖苦笑。</p>
“那没了性命就甘心了？禅位后他还是太上皇，太子难道敢不孝顺？该有的尊荣一样不少。”</p>
鲁霖叹息：“帝王之位，不到生死关头，谁肯轻易放手？这些话，骗骗傻子还行。”</p>
“那他只能累死在龙椅上了？”晏守诚冷笑一声。</p>
“慎言！”鲁霖连忙制止，额头沁出冷汗。</p>
晏守诚踱回座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来要未雨绸缪了。我一贯喜欢以和为贵，鲁大人以为如何？”</p>
鲁霖咬牙：“我自然也不愿见血光之灾。”</p>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为和平共同努力？”晏守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p>
鲁霖沉重地点头：“千万别乱来。”</p>
“放心，我这人最心软不过。过去常被内人说有圣夫光环，与其杀戮，我更愿普度众生。”晏守诚笑得人畜无害。</p>
鲁霖看着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话从一个杀伐决断的统帅口中说出来，谁又能相信几分？</p>
晏守诚起身告辞，走出魏府时，天色已暗。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p>
卫勇跟在后面，小声问：“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做？”</p>
“什么都不用做。”晏守诚慢悠悠地说，“顺其自然就好。”</p>
回府的路上，轿辇内一片寂静。晏守诚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康宁皇的身体状况，或晏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p>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等，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就像猎人守株待兔，耐心永远是最好的武器。</p>
晏守诚踏进主院时，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大氅，目光落在廊下那道专注的身影上。</p>
冷欣然正埋头算账，手指在珠筹上噼里啪啦地拨动着，发髻间的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早已凉透，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晏久。</p>
晏守诚轻手轻脚地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他这才缓缓松开了大氅。</p>
“回来了？”冷欣然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珠筹珠子被她拨得飞快。</p>
“嗯，都说完了。”晏守诚笑着凑近，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心，“账单都结清了没？”</p>
冷欣然冷哼一声，将珠筹往旁边一推，木质珠筹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自己看。”她语气不善，显然心情并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