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不见世间的惨况，却看到了在它常年浇灌下，不见好转，反而愈发枯萎的那株菩提。</p>
仿佛人世。</p>
这一刻，它终于明悟，喃喃：“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无量劫。”</p>
大劫起于何处？</p>
起于天外，起于天内，起于人心，起于悬空，无一处不是劫！</p>
它将庙宇留给信徒，再次下山，要去目睹真正的无量劫。</p>
这一次，它走过了无数地方，透过它的视角，季惊秋看到了真正的无量劫，不是最后恒沙数目的世界悉数毁灭的灭日之景，而是劫起前。</p>
心灵海洋入侵，最可怕的竟不是虚灾，而是无数“邪魔外道”作为“先驱”降临，入侵颠覆无数文明，收割诸界万灵！</p>
在那滚滚的时代大劫中，群星熄灭，诸界崩塌，皇天宇宙走向消亡。</p>
老猿奔走各地，在沉默中救下了能救之人，将他们送往破庙所在的山林间栖息。</p>
却有一日，悬空万寺之人寻上门来，砸它庙宇，毁它山门，砍它菩提，谤它劫掠万寺子民，然后强行带走了所有逃难者，将他们送入“佛土”充作佛国根基。</p>
那一日，它似笑似哭，神色时而悲悯，时而庄严，时而怒相。</p>
它站在破败的寺庙中，回头望来，目光仿佛看见了身后的季惊秋，喃喃开口。</p>
声音不大，却清晰在季惊秋的耳畔喃喃响起：</p>
“敢问我佛，今有邪魔假佛之名，行魔之事，污我佛土，坏我佛法，曲我经典，毁我清规，愚民信仰……</p>
该当如何？”</p>
直到这一刻，季惊秋才恍如大梦，从梦中醒来。</p>
他抬头，看到原本无佛无菩萨的庙宇中，多了一尊泥塑佛像，猿猴之身，却是金刚怒容，绝不低眉。</p>
那是万民心中的佛。</p>
传闻庙宇上的佛陀菩萨皆为低眉垂目，不看众生，因为众生疾苦，看了，他们就忍不住想要救世，而一入世、救世，也将如众生一样入劫、渡劫。</p>
这一刻，季惊秋似乎明白了些许木帅昔年所留之言时的心境。</p>
西天遥不可及，庙宇过于幽深，唯有众生心田，方是缘起缘灭处，亦是吾心安处。</p>
既是如此，要庙宇何用？</p>
四角之牢，囚困吾心、众生心。</p>
佛不低眉，我低眉。</p>
他仿佛隔着时空感悟到了昔年木帅的部分心境，心中忽然涌起难言之意。</p>
他再次听到耳边传来老猿的低喃——</p>
【敢问我佛，大劫将起，邪魔掌道，该当如何？】</p>
自是——</p>
“降魔！”</p>
下一刻。</p>
那株寺庙外被砍断的枯荣菩提，不知何时竟是熠熠生辉！</p>
老猿脱下僧袍反转披上，大步走出庙宇，步入群山间，那张雷公脸上是明王忿怒，金刚怒容。</p>
一缕佛光在它的脑后绽放，现于群山间，灿灿然佛光如瀑布般逆流而上，直冲云霄，荡去了大黑天，越来越闪耀，成为真正的无量光，晕染了此方夜幕，一朵圣洁无暇的白莲开于它的脚下。</p>
白莲花开三十二，孕育无上战佛法相。</p>
金刚怒容，慈悲无量。</p>
还有那回荡群山，响彻天地的雷音怒喝：</p>
“降魔！”</p>
“降魔！”</p>
“降魔！”</p>
那一夜。</p>
悬空万寺，不如一庙。</p>
晚点还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