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寅时三刻,陆家大宅的铜壶滴漏突然加速。
陆闻风负手立在祠堂飞檐下,看着影壁前陆续显现的身影:赌场归来的男人满身脂粉味却握紧三枚铜钱;黑衣女子苗刀未出鞘,刀柄缠着的素帛已浸透夜露;商队领队的羊皮袄还沾着塞外风雪,指节粗大如生铁。
”陈家的狗啃了陆家墙根。”陆闻风声线似浸过冰泉,惊得池塘锦鲤都沉入水底。
赌场男人抛起铜钱又接住,咧开的嘴角扯动脸颊刀疤:“听说沈老板新雇的东洋厨子刀工不错?”
”我要那把厨刀钉在沈公馆门匾上。”陆闻风甩出的密令卷轴被苗刀女子凌空劈开,洒落的信笺精确分成十二叠落入众人掌心,“码头水塔里的东西,比你们当年炸的奉天军械库刺激。”
商队领队突然单膝跪地,牛皮护膝砸得青砖闷响:“东家,漠北带回来的’暴雨梨花’要不要启用?”
祠堂烛火在此时齐齐摇曳,陆闻风解下腰间螭龙玉佩扔进领队怀里:”给关东军准备的厚礼,是该提前送去了。”他转身时大氅掀起的气流卷灭半室烛光,黑暗中只剩森冷指令在梁柱间回荡,“我要霞飞路的地皮,明天就改姓陆家祠堂!”
更夫敲响五更梆子时,三十六道黑影从陆宅不同方位掠出。赌场男人的铜钱嵌入巡警队长的枪管,黑衣女子的苗刀挑飞海关岗哨的帽徽,商队领队的驼队在城郊密林卸下伪装成木材的精密零件。
陆闻风摩挲着祖祠供奉的虎符,忽听得檐角铁马发出锐响。晨雾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那是陆霆从德国带回的侦察鹰——猎杀时刻到了。
残阳将界碑染成血色时,三十七把淬毒弩箭已经卡进机簧。陆闻风踩着满地碎金般的夕照巡视防线,螭龙玉佩在掌心摩挲出温润声响,惊起三只藏在狗尾草从里的灰鹧鸪。
”树冠组换桐油浸过的箭簇。”他忽然驻足,军靴碾碎半截枯枝,“陈静静豢养的那些南洋异种,沾火星就会发狂。”
黑衣女子应声跃上樟树,苗刀削落的枝叶还未落地,腰间鹿皮囊已换上特制箭筒。树影里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二十道黑影随着暮色沉降,渐渐与枝干融成深浅不一的墨团。
道路东侧突然爆出短促的鹧鸪啼叫,商队领队抓着半截断裂的绊马索钻出草丛:”东家料得准,他们在三里外换了马车轮毂。”沾满泥浆的牛皮靴踢开伪装成石块的窃听器,铸铁外壳上赫然烙着德国克虏伯公司的鹰徽。
”用第三套传讯暗码。”陆闻风解下大氅抛给侍从,玄色绸衫下隐约透出锁子甲鳞纹,“告诉霆儿,海关三号仓的’瓷器’可以开箱了。”
戌时七刻,月光在青石板路上淌成蜿蜒的银溪。赌场男人蹲在界碑顶上抛接铜钱,忽然五指收拢:”来了!”三枚铜钱同时嵌入树皮,拼出歪斜的箭头符号——西北方向两里,十六匹健马踏着碎步逼近。
陆闻风按住腰间枪套退入阴影,眼角瞥见苗刀女子用刀柄轻叩树干。整片樟树林响起细碎的蚕食声,那是树冠组在给弩箭上弦。草丛深处浮起几不可闻的金属震颤,擅长地趟刀的好手已用匕首挑松了路面石板。
“嗒、嗒”,马蹄铁磕碰路面的节奏忽然紊乱。打头的枣红马惊嘶着人立而起,车辕在月光下划出惨白弧光。沈丘掀帘跃出的瞬间,三支鸣镝箭尖啸着撕开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