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被罚站了。</p>
来到欧几里德后的第一堂课，就因为违反早读纪律而被数学老师王鹤实勒令站到教室后头的墙角思过。</p>
教室像快煮开的水壶盖子一样蠢蠢欲动，学生们隐含期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姚珊身上瞟，好似很希望她能同王鹤实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师生大战。</p>
王鹤实并不是个受学生欢迎的老师。他本人在学术上的成就乏善可陈，但是治学态度异常严谨，惩罚起学生来也毫不留情，因为常年板着张面瘫脸，他的笑容被学生戏谑地称为欧几里德十大最不可能出现的景观之一。</p>
虽然以姚珊的智商很快就分析出李丽瑶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她最终还是顺从地站到了墙角边上，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李丽瑶脸上失望的神情。</p>
站着上课既锻炼身体视线又好，只有幼稚的中二少女才会觉得这是天大的惩罚吧，反正姚珊完全没把它当回事。这么小打小闹的捉弄，真是令她连反击都提不起劲。</p>
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的，总不见得大张旗鼓地捉了蚂蚁咬回去吧？这也太小题大做了，还容易显得斤斤计较。</p>
所以，暂时记着，以观后效。姚珊初来乍到，实在有很多地方需要适应，根本没空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身上费心。</p>
两个月后就是关乎命运的奥考，姚珊抽空做了前两年的数学真题，发现虽然只有前世小学高年级的难度，但题量大地惊人，开卷便是一百五十道九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运算，以她的正常速度，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写完，且正确率还不到百分之九十。而整场考试的时间，也只有两个小时。这意味着姚珊如果不提高计算速度，就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完成剩下的几何、数列、应用三个部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姚珊终于理解了水蓝星土著热衷于背诵乘法口诀表的原因。</p>
那本问遍全班同学也无人肯借的红宝书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她的寝室。她从艾米口中得知，这是华夏国学术委员会在水蓝历2000年出版的一本学术工具书，罗列了从1+1到99999（此处省略无数个9）*99999（此处省略无数个9）的所有加减乘除运算结果，人称《四表全书》，各大学术院校、研究院、莘莘学子人手一册，华夏人以不查书直接背出六位数以上四则运算结果为荣。</p>
姚珊简直要为他们的勤奋跪了。哪怕加法与减法互为逆运算，背出了乘法表约等于掌握了除法表，但生吞下一本比《汉语大字典》还要厚的工具书显然不可能是件稀松平常的任务。许多学术偶像从记事起就开始背《四表全书》，一直背到七老八十了还屡有记岔的时候，真正地活到老，背到老。</p>
何苦来哉！</p>
姚珊盯着《加减乘除大典》皱了半天眉，最终还是决定把它塞到书桌的角落里去积灰。九九乘法表已经足够应付计算所需，死记硬背百位数以上、甚至是连位数都数不清的四则运算结果在她看来是可笑的，水蓝星人之所以执着于《四表全书》，主要是因为前世人尽皆知的列式计算法已经遗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水蓝星人不知该如何科学地进行四则运算，才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折磨他们可怜的记忆力。</p>
但姚珊也不能仗着会列式计算法什么都不做。列式计算的确可以应对任意位数的四则运算，但人非电脑，计算速度与直接背下了结果的同学不可同日而语。在全民死背《四表全书》的大背景下，水蓝星上所有的学术类考试都没有给学生预留计算时间。除了数学奥考中那一百五十道计算题以外，物理和化学考试中也有许多高难度的计算，比如去年山南省奥考的物理卷中就有这样一道题：</p>
已知：某未知长方体的质量为9234567377837678678678568658千克，长、宽、高分别为79345647762354635654厘米、2365476867346547654868厘米、657323545657675887876厘米，求密度。</p>
简直脑残！</p>
先不考虑短短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内姚珊能答完几道题，光想想这神经病级别的计算量她就觉得生无可恋。</p>
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p>
为了不像王鹤实那样刚过四十就秃顶，姚珊开学的头两天全都在绞尽脑汁地另辟蹊径。在考虑了包括带小抄在内的各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之后，她认为自己有两条出路：一是改造水果手机，将它升级到120S型号以上。虽然水果100S的水蓝星生产商声称100S是地球毁灭前最先进的手机，但这只是厂家一厢情愿的臆测。在姚珊穿越来的时代，计算机技术已经先进到能让手机中的人工智能向主人传递定向声波的程度，实乃考试作弊之利器。可惜这项技术耗能巨大，需要用到一些水蓝星上稀缺的材料作为能量源，姚珊虽然已经拜托爷爷、父兄帮忙寻找，短期内恐怕难以如愿。而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把半吊子的珠心算从记忆深处挖出来重新回炉学习一遍。</p>
谢天谢地，她前世读研时心血来潮去听了几次珠心算讲座！</p>
作为一个在贫困环境中长大的女娃，姚珊就读的中小学不像城里的学校那样推崇素质教育，她知道算盘，但在上大学之前从未见过实物。可这并不影响她被教授在讲座上进行的速算表演折服。当时姚珊恰好坐在礼堂的前排，被主持人即兴邀请上台，随机写了三组五位数，结果最后一个数字将将收笔，教授已经报出了相乘结果，令姚珊佩服不已。</p>
可惜的是，虽然姚珊掌握了珠心算的方法，现实生活中却并没有太多需要用到的地方，计算机随处可见且不容易出错，杂务一忙，姚珊就失去了勤加练习的动力。</p>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花精力去研究珠心算了，谁知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将她赶鸭子上架，满世界找起了算盘来。</p>
“算盘只在传说里出现过，哪怕在地球时期普及率也不高，据说只在东亚某几个特定国家使用，很多老学究都没听说过，也没人见过它的样子。”自诩见多识广的艾米查了很多专业资料才把地球封建时代的一种计算工具与姚珊口中的算盘对上号，听说姚珊需要自己尽快为她打造出一个算盘，语气里满是意外和迟疑，“你要做算盘干什么？马上就要奥赛了，你可别玩野了心思，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复习功课，你——”</p>
“我就是打算用算盘来学习。”姚珊诧异地打断了艾米的话，不太理解她突如其来的喋喋不休，“地球时期的古人也是用它来做计算的，我觉得它对我有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