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美好的, 道路是曲折的，然而前途未必光明。</p>
姚逸身在局中，眼睛里只看地到贾家的纷乱，却忘了他自身也有弱点。</p>
他情理之中地病倒了。</p>
他整垮对手的心情太迫切, 既不遵医嘱静养也拒绝接受任何康复性训练, 倔着牛脾气在办公室里夜以继日, 终于在一次会议中晕倒, 被从空军基地匆忙赶回的姚凌送进了军事疗养院, 关了禁闭。</p>
机会稍纵即逝。</p>
等姚斯将养好身体，终于通过了疗养院最严格的出院体检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此时贾家的内斗早已落幕，贾迪代表神志不清的儿子解决了家庭内部矛盾，企业重新步入正规。</p>
姚斯深恨自己不中用，但更恨姚凌坏他好事, 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怪你这个败家子, 自己不会赚钱, 还挡着你老子赚钱, 你你你，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都要怀疑你是贾家派来的奸细了，你说说, 你到底是何居心！多好的机会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嗷嗷嗷，气得我肝疼！”</p>
等了一辈子扳倒贾家的契机, 却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姚斯的懊恼悔恨，铭心刻骨。</p>
但姚凌连半句辩解也没有，沉默地把积存了半年的企业账册放在桌上，垂头低目：“我就你这么一个爹，我不想有一天钱还在，爹没了。”</p>
他从小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寡言男，三棍打不出一个P来。如今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心里话，直接就把姚斯说楞了。怒气冲冲的老爷子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突然红了脸，带上账册灰溜溜地滚回姚氏上班。</p>
父子俩算是达成了和解。</p>
不过，属于姚斯的时代已然过去。</p>
贾简虽然生死不知，但他的父亲贾迪也不是省油的灯，接手贾氏之后很快就把企业打理地井井有条。姚斯初始时还想欺负他经验不足，一连使了好几个不入流的小计策，不料却被贾迪系数挡了回来。</p>
那些手段落在姚逸的眼里，觉得有失水准。</p>
“医生曾说爷爷手术后可能会智商下降，现在看来，恐怕一语成谶。”特意挑了个贾斯不在家吃饭的日子，姚逸与姚凌共进晚餐，谈到心底搁置许久的担忧，“贾迪以前是个学术偶像，虽然小有建树，但从未涉足商界，完全是个新手。换成以前，他在爷爷跟前根本不够看，可是现在，爷爷竟然有几回吃了他的暗亏，损失了好几千万的华夏币。”</p>
姚凌正在夹菜的手在空中停滞半秒，侧过身来，直视姚逸的眼睛：“那你要不要接手？你已经在姚氏实习了一年，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你爷爷手术前就让你代理过董事长的职务，他住院的半年你也做地很好，一边读书一边还能将企业的总利润提高百分之二十，充分说明了你的能力。姚氏在你的带领下，说不定会比在你爷爷手中时发展地更好。”</p>
但是，爷爷会伤心的吧？姚逸心想。</p>
姚斯结束基础教育之后就没有继续深造，而是选择进入家族企业挑起了重担，把一生都都奉献给了姚氏。现在突然将他排挤出去，该让他如何自处？</p>
姚逸抿着嘴看了看花架上的全家福，很快下定决心，轻轻摇头：“不了。爷爷虽然犯了些小失误，但是无伤大雅。”</p>
至少目前，情况是可控的。</p>
“可是他的病有很大的概率会持续加重。”姚凌语气轻松，话题却非常沉重，“商场如战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万一小失误变成了大失误，姚氏因此没落，你可就失去了偌大一份家业的继承权。”</p>
——那也先是你的损失，其次才是我的。你都不急，我急什么？</p>
意识到父亲是怕他将来后悔，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姚逸讪笑：“市场遍地是黄金，只要有真本事，白手起家的案例不胜枚举。如果爷爷真把家业败光了，我也有信心把它重新赢回来，你就放心吧。”</p>
更何况，他虽然无意与姚斯争权，手上却握有成人礼上姚斯相送的百分之十姚氏股份。作为一个董事会成员，即使他不在姚氏就职，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影响管理层决策。</p>
得到姚逸的保证，姚凌难得地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p>
他叹了口气。</p>
从老祖宗姚洲开始往下数，每一个姚家人骨子里都有股我行我素的韧劲。姚洲敢冒天地之大不韪强抢贾兴的未婚妻，姚凌因为立志从军一意孤行地拒绝继承家业，而姚逸看起来温和无害，其实心中也有自己的坚持。</p>
姚凌志在军界，自认不在乎姚斯那点儿护地跟眼珠子似的产业，但姚逸从小跟着姚斯耳濡目染，对商界未必没有野心。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俩如果争权夺利，姚凌的安生日子也就彻底过到头了。</p>
幸好姚逸顾念亲情急流勇退，不然姚斯和姚凌闹起矛盾来，夹在中间的姚凌必然里外不是人，两头为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