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我此刻,是为了千万人的兄弟、家国而战,却必须第一个,杀了自己的兄弟,拆散自己的家……对不起,但不奢求你们的原谅,
只要败了陌、杀了陌,就能为南宋赢得此阵,
为着所有人共同的立场、梦想、胸怀、斗志、热血、信仰、豪气、情义,林阡怎可能心软,连扰心都不可、迟疑也不能!
心如铁,最后一步结束,他一刀连贯地、决绝地、凶狠地,砍在了林陌身上。
血滑过他的额,当真是血流满面:
川宇,就当作是现时的报应,报应我,在这次的天平,到底还是作出了取舍……
最终,纵使轩辕九烨也看错,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一向喜好权衡再三的林阡,竟然果决一刀刺进了林陌的躯壳,
对,躯壳罢了,他和他哥哥一样,是第一阵眼,是至关重要的人,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对阵所有兵器能量汇聚的一个媒介,
被一穿而过,仅仅一瞬,那一瞬,便了却了他的一生。
曾经他的兵器,狠绝穿过他身体,
也宣告了大金阵法的轰然坍塌——
交睫间,胜负轮转,随即以过电之势从环庆流传到陇陕、川蜀、山东、两淮以至金宋全境。
金方六十四神兵适才的稳操胜券、摧枯拉朽,只在这转瞬之间,兵败如山、分崩离析,
与此同时,阵力如井喷般急剧损毁,所有兵器倾盆而下、疯狂朝着来路扫打,涉阵金人顷刻被万道强光淹没、吞噬。
倏忽乾沉坤黯,淮水满河断刀,散关遍地残枪。
天地间横亘多时、亮彻视野、扩张肆虐的金方战阵,原以为是怎样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谁料竟骤变成外强中干、一戳即破、缥缈暗淡的泡沫?
充斥其间原本蓬勃、凶猛的无穷能量,遽然冲涌而出,却无法逆转地盛极而衰,在挣扎了一息过后,一缕缕如烟似烬、四下飘散、陨落湮灭……
阵法外南宋官军,见状后喜不自禁,原本只是到此造势、助威,不料会有这般好事,此刻正值金国诸多统帅惨败、边防虚空……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两淮宣抚使邓友龙抓紧战机,当即下令擂鼓进攻。助阵的南宋官军眼看着全部变成了先锋,一心要发起这全国军民都期待已久的北伐。
“不可!”有人冲上前去,“中丞大人,那些草莽不过是江湖厮杀,两国结盟几十载,即使剑拔弩张,哪怕决意交兵,也万万不可不宣而战!”
“放肆!你是何人!胆敢贻误军机?”邓友龙大怒。
那男子不依不挠,继续制止:“讨伐都不作,战书亦未下,名不正则言不顺!”
“哦我认得你……当下的武学生都是这般迂腐又胆大包天么!竟教起我怎么打仗来了?”邓友龙冷笑一声,“来人,将他拿下,听候发落!”
“中丞大人……此刻北伐,几无胜算……”那男子尤其耿直,还想继续说,邓友龙不耐烦地扬起马鞭,直将他抽闭了嘴:“闲杂人等,何以能到要地来?!速速轰走!”
开禧二年四月,南宋官军不宣而战,对边境金朝军队发起袭击,史称“开禧北伐”。
何人想到,战斗竟尾随着对阵结束,接踵在东线战场打响。
而此时,不仅所有金将难以承接,全体宋将也不及反应,只因对阵尚未完全结束——
盟军虽险胜,却因这阵法能量实在过大,身在其间者全都被束缚。时间一长,大多高手都无法动弹,不知那能量流动循环何时才停?阵法何时能将他们放出?还是说会一直深陷此间,不得出?直到巨力将他们全都搅碎……
当金方生死未卜,宋方亦进退两难,所有刀枪剑戟,尽数不受己控,飓风中高悬于顶,动荡不止,摇摇欲坠。
那情势,争如在梦境至深,声嘶力竭劝自己醒,却求尽神佛也救不得。掀天匿地阵,只提示过他们如何进,如何分胜负,却从来不曾说如何终止……
入乎其内,却不能出乎其外!
便算是上次对阵也参战过的程凌霄,也直言上回没有这般凶险,难道是因为这次宋恒不在寒泽叶顶替?
仿佛有个声音在天际说,天命如此,你林阡逆得了一次,逆得了一世?
而林阡那时,岂止被陌打得头破血流,
属于林陌的疼楚,在他刀锋刺入陌身躯后,霎时也流遍他全身,
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这际遇,明明被刀砍伤的不是他,却有一身血肉被一丝一丝剥离于骨的错觉……
纵连林阡也无能为力,谁还能打破这桎梏?掀天匿地阵由于一半已坍塌、压缩,故另一半所在正膨胀、蔓延,可叹金宋双方,完全平衡时难堪承受,完全失衡后更加折磨,
众人苦苦支撑不移,却只要有一处破绽便一溃百溃、全军覆没,人人都不怕死,人人都不敢死。
天地八卦,不住扭曲,不停旋转,似要将他们也随着金人们一起吞没——谁想金宋你死我活几十年,却是这玉石俱焚的结局?!
酷热难当,脏腑受累,头晕目眩,求救无门,除非能有个外力将阵法打破。
然而何处能有外力,拼得过这般强大的阵法?能再一次逆天而行、目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