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镇魂铃是直接藏在乌雄教主的住处,要找起来并非难事。
几个江东士兵很快把箱子搬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用锦缎折叠分隔,每一个镇魂铃都处在一个小格之中,用棉花垫子塞住铃舌,以防搬运的时候,胡乱响动。
杨白发正要拿起来仔细检视,苏寒山却拦了一把。
“且慢!”
这个世界的武者要检验一样东西有无蹊跷,除了靠肉眼之外,就是靠拳意精神去感应。
可是这个世界的尸变危机,就是先从魂魄开始,然后才影响到肉身。
苏寒山看见过白未央他们的尸怪模样之后,就隐隐觉得,这些镇魂铃,多半也埋伏着什么不良用心。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在清光的笼罩下,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九指纤细修长,如同树杈,向外张开,蜿蜒而去。
本土武者的魂魄肉身,原本就因为神魄入体,产生单一异化的倾向,外来之物,倘若顺势而为,就不那么容易被发觉。
一个月前,他们凑齐数名尸染武者,一举将之治愈,到如今,獬豸镜还没有完全恢复。
可是当他运功之时,只能感觉到自己功力的运转,却感觉不到自己功力干涉外界的那个过程。
王向前和孩子们在荒林中被活尸啃食……陈万川举行了梦中得来的祭祀之法,化身尸魔,全城中三分之一的百姓没有熬过,化为活尸……白未央听到了东平曾举行祭祀的消息……
九头神鸟,衔刀猛虎,峥嵘麒麟,虬结藤蔓,神兽獬豸……
杨白发倒是看懂了孙兴祖刚才的心思,摇头笑叹一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明明之前先锋官的消息传出城的时候,也提到了一百件镇魂铃、邀请东胡人夹攻长安的事,孙兴祖他们也是知道的。
“幻境?”
江东的兵马被乌雄教、白未央、陈万川等人伏击,崔柏和李百岁咬住血泪,率领溃兵逃走。
孙兴祖这个副城主还有没有以前那样的权势,就很难说。
杨白发看到他出手以一团金红色光芒,裹住了一件镇魂铃,发现那似乎并非精神力量,便约略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言。
苏寒山凝视少顷,运起一股功力接触金蝉子,准备仔细探查。
这里虽然寸草不生,但是山顶岩石上,有许多整齐的沟壑,像是曾经有人工雕凿过的痕迹。
孙兴祖与两个和尚被叫过来的时候,一听是让他们带路去找金蝉子,颇为诧异,看了苏寒山两眼,心思十分繁杂。
杨白发的魂魄脱体而出,杀石槐、千曼、十二侍卫,重伤陈万川、白未央、乌雄教主,在步度根的拳头前方粉碎,无声的大笑中,化为飞散的萤火……
杨白发沉吟着,看了眼乌雄教主的尸体,说道:“这乌雄教正副教主,都是真正的高手,他们也试用过,却没有发现异样,看来老夫也察觉不出什么名堂。”
五十年乱世,这山坡上的寺庙虽然雕敝大半,只剩本因他们一家,但那些以山岩雕凿出来的佛像,在山壁上刻画的浮雕,却还是成百上千,处处能见。
“纵然他们的高手,只剩两名护法,几名副使,不足为虑,我们要夺回剩余的城池,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完成。”
接过金蝉子的苏寒山……
在那些画面的变换中,天空中青色的太阳,被唤下一道清光,投射在气泡之中,又折射在苏寒山身上。
并非是从远而近的那种清晰感,因为形状大小,并没有变化。
呼!!!
苏寒山飘上了海面,只剩脚踝以下的部分,仍在海水之中。
不像苏寒山体内诸气,虽然统合协调,却保有独立发展的潜能,外来之物的浸染,若先顺应其中一类,便容易令其余元气警觉。
“老夫修炼的,并非二十四圣灵中任何一门功法,但因为练成千手离魂灯后,可以魂魄离体,遨游片刻,当年在江东得到獬豸镜和千秋藤,一时好奇,就将魂魄投入圣灵之中。”
啵!
已经恨不得将精气神全部燃烧起来的苏寒山,清楚的捕捉到了背后的轻响。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喘息了片刻,放下手臂,回头看向那个气泡,又转过来看向太阳。
石壁上雕刻了二十四诸天菩萨,罗汉比丘,并诸天女,其中有一尊不起眼的捧瓶天女,手中宝瓶,离地三丈有余。
幽暗的天幕,在上升的过程中渐变透明,显然正是海面所在之处。
而且,在这片广袤无边的荒漠中,还有着数不清的,可以与二十四圣灵媲美,甚至形体之大,远远超越的庞然石像。
李百岁笑道:“虽然是圣灵的效用,但也是老王爷独有的功力。”
坐在城主府屋顶上,望月微笑,带着千家百姓一同入眠的苏寒山……
不知为何,明明是背对着,他却能够看清那气泡中流转的景象。
比如,他盯着海面看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倒影,可是他抬头的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悬挂在天穹之上的青色太阳。
那不是树,而是一条干瘦的青黑色手臂。
苏寒山眼睁睁看着那座庞大的山峰,在视野中缩小成了一只……蝉!
可是他的手臂再怎么颤抖,也只抬起了数寸,远远无法抵达自己脸部。
气泡中的画面到了这里,骤然停顿,逆转,从头开始。
苏寒山立刻想要闭上眼睛,低下头去,但他竟无法闭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株怪树,露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