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准儿能寻到,你别急。”
“我不急的,就是太过劳烦了。”
李惟俭笑着道:“这几日海宁跟着我办差,一直不得闲。待过两日,我打发他走一趟大如州。若你娘过得好,那回程时就顺路去瞧瞧;若你娘过得不好,我让海宁直接带你娘回来……你看可好?”
香菱顿时情动,不禁红了眼圈,屈身便要拜下去,没口子地说着‘多谢四爷’,却被李惟俭一把搀扶住,只道:“你既跟了我,总不能让你受了这般委屈。”
香菱连连吸着鼻子,一双眸子水润,恨不得刻下便将自己彻底交给李惟俭。奈何这会子时间不对,地方也不对。
她自幼被拐,此生前十几年一直好似浮萍一般四下飘零,心中想着觅得良人以作依托,可那冯渊与薛蟠却都是混账。天可怜见到得俭四爷身旁,俭四爷瞧着性子温和,不似个苛责的,香菱便暗自庆幸了许久。
谁想俭四爷对自己竟上心至此!
心下感念之余,香菱又觉愧疚。李惟俭身边儿几个丫鬟,不论是晴雯、琇莹还是红玉,心思都尽数用在了俭四爷身上。唯独她,倒有大半心思用在了诗词上。
轮值时伺候时,俭四爷说不用,那便不用;俭四爷说用,她便尽尽本分。他待自己以真心,自己却只是虚应其事……实在不该!
香菱扑在李惟俭怀中抽泣不已,心下却已拿定了心思,待寻个时机,便将自己这清白之躯交与四爷。此后不论是抬作姨娘,还是只做丫鬟,她都甘之如饴。
待到得夜里,香菱见晴雯依旧心思重重的模样,便主动搬去了外间。晴雯一整日都神思恍惚,直到临睡前才记起来,诧异道:“咦?今儿理应是香菱值夜,怎地换成了我?”
李惟俭靠坐床头,笑着道:“你说呢?”
“她……”还能为何,自是想着有俭四爷在身边宽慰,她这一夜能好过许多。
晴雯轻咬下唇,心中温暖。素日里那香菱不声不响的,棉花也似,晴雯看着年岁小,却好似姐姐一般照拂香菱;暗地里,那看不见的地方,香菱又何尝不是在照拂着她?
晴雯没说什么,钻进李惟俭怀里拱了拱,思忖一番,到底不嘴硬了。说道:“四爷,明儿我自己去瞧就好。”
“嗯,我还想着跟你一起呢,看来我是见不得人啊。”
“哪儿有?”晴雯就道:“我爹……他那性子,若是撞见四爷,定会讨要好处。”
“些许好处,给他就是了。”
晴雯连忙摇头:“不行的……若他有了银钱,一定会去沽酒。喝多酒就会打骂我娘。”
“那就让吴海宁寻个法子,将他支开就是了。”
晴雯应了一声,半晌后又摇头:“不行不行,我娘藏不住话。回头儿他知道了,肯定会跟我娘闹起来。”
“呵,这还不简单?我明儿换一身衣裳,就说是金陵的秀才,你娘总不会认出我来?”
晴雯心下动容,紧紧箍住李惟俭的身形:“四爷……”
“嗯,莫想了,早些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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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临近辰时,苏钿这才晃悠着推着手推车出了家门。他每日家便在元妙观左近等着活计,或从船上卸下米粮运往米铺,或卸下丝棉运往织场,零散活计,算算每日总能赚得三、四十个铜钱。
屋里头的身子不好,可靠着绣工每月也能赚二、三两银钱,这苏州果然比昆山乡下自在,还不用伺候那时不时就赔本的几亩薄田。
也不知是出门听得喜鹊叫之故,方才出了家门,还不曾出巷子,便有好事找上门来。
“你叫苏钿?”
一管家模样的人拦在手推车前。
苏钿顿时点头哈腰道:“小的正是,员外可是有活计来寻小的?”
那管家道:“陶桥村那四亩薄田可是你的?”
“正是,不知员外是——”
那管家撇嘴道:“合该你走运,我家老爷要造个鱼塘,刚好看中了你家那块地。若是价码合适,今日就能过契。”
“啊?”天大的好事儿啊!叫花昆山,粮食只能种一季。陶桥村更是低洼,一发洪水变成泽国,他那几亩地能三年两收就不错了。
苏钿眨眨眼:“这位……我那可是家传的田土——”
“少啰嗦,你不卖我卖别人的去。”
“卖,没说不卖啊。这个,就是这价钱——”
那管家道:“明码实价,昆山一亩薄田作价二两银子,四亩地,一共给你九两银子。你若同意,咱们今日就去过契。”
九两?苏钿顿时大喜过望,他那破地能卖上五两银子都算买地的眼瞎了。
“卖了!咱们这就去过契!”
“不急,咱们先签了文书,待过些时日再去昆山过契。”说话间,那管事的掏出一叠文契来。
当下苏钿求着邻人帮忙看过,见果然无碍,这才画了押。其后心下惴惴,生怕有什么坑等着自己。
不料那管家颇为爽快,看了眼文契,当即掏出四两银子来,余下的五两须得过户后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