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笑问:“这是谁的诗?”
李惟俭应下,将物件尽数丢在帐篷里,过后自有手下人来拾掇。这会子旭日初升,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他便扶着黛玉上了马,二人打马下山回返。
薛姨妈紧忙将薛蟠扯到房中,喜道:“我的儿,那夏家吐口了,你这婚事八九不离十!”
薛姨妈听过万宁寺,当即颔首道:“那就万宁寺,你可与住持说好了?”
当下酒水上来,众人纷纷来敬,随即推杯换盏热络起来。那薛蟠赔罪道恼过后,好似怕了李惟俭一般,再不轻易开口。只由着冯紫英与卫若兰作陪。
“哈哈,魏郎中这话过了。”
忠勇王自是气闷不已,连带着次妃又是好一通埋怨,直道忠勇王门缝里看人,比来比去竟寻不到一個能强过李惟俭的。
二人说过内府事宜,那魏郎中有意巴结,忽而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说道:“李爵爷可知,前日吴郎中面圣,被圣人好一通训斥。”
黛玉苦恼道:“也不用总来邀,更不好三五月不邀一回,多了我怕自己个儿习以为常,少了又怕念着。”
他不过是心下好奇,并不想探究。这等皇家私密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待忠勇王下朝来坐衙,李惟俭赶忙请见,请其拨款试着修造铁路。
翠缕顿时感同身受,连连点头道:“是呢是呢,我家大姑娘也吃多了,夜里起了两回还在打嗝。”
“可不就是他?”魏郎中纳罕道:“说来也奇,前儿责骂一通,昨儿下晌又下了旨意,准其荫一子为龙禁尉……啧啧,也不知吴郎中到底是犯了错啊,还是立了功。”
这一场酒宴待入夜时方才散去。除去李惟俭不过是微醺,余下冯紫英、卫若兰、薛蟠,尽显醉态。
紫鹃便蹙眉道:“莫提了,昨儿姑娘用多了鹿肉,实在不克化,夜里折腾了许久。这会子还在胃口里堵着,干脆早起溜达溜达,消消食。”
说来也怪,这心思一熄,再想起李惟俭来,只觉这人哪儿哪儿都好。
李惟俭笑得如沐春风,道:“世兄这般说就见外了,老将军待我一向多有照拂,有此香火情在,世兄不必拘礼。”
薛姨妈思忖着,到底点头应承了下来。
李惟俭蹙眉不已,他当日在青海,因忠勇王受创,便改在冯唐手下任职,与老将军打交道颇多。那冯紫英他早就见过,知其有侠名,好打抱不平。只是二人素无交往,怎地这会子寻上门儿来?
他却不知,忠勇王这几日过得可不好,自打李惟俭与湘云小聘之后,便没少遭次妃唠叨。
仆役道:“名冯紫英,其父乃是神武将军冯唐。”
薛蟠与贾蓉、贾蔷臭味相投,为人倒也有几分义气,跟着贾蔷忙前忙后,很是张罗了一阵。
李惟俭便矮身相就,轻轻噙了那樱唇。好半晌,黛玉鼻息逐渐粗重,李惟俭抬眼便见其不住的翻白眼,当即松开她,又揽住其身形。饶是如此,黛玉也好一会子方才平复下来。
此时议定,冯紫英不在耽搁,喝过半盏茶便兴冲冲告辞而去。
那薛蟠起身恭恭敬敬躬身作揖道:“李伯爷,早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
是了,冯唐本待春末回返京师,奈何青海各部异动,老将军又停在了西宁。莫非是因着军备之事?
再者前番薛蟠在那山西煤矿上亏了大笔银钱,如今除去当初买的水务股子,以及王夫人欠下的几万两银钱,薛家的家底真真儿就空了。
结果方才看了一会子书,便有小厮来报:“老爷,门外有位冯大爷来访。”
不待薛蟠言语,薛姨妈便道:“伱哥哥夜里梦见你父亲了。”
进得院儿中,乐滋滋嚷道:“妈妈、妹妹,我回来了。”
二人对视,黛玉面上笑容逐渐敛去,眼中秋水盈盈,动心动念不已。
眼见薛蟠果然不去了,宝钗使颜色命莺儿关了院门,又叫来碧莲扯着薛蟠入了房里,这才扶着薛姨妈回转房中。
薛姨妈与宝钗对视一眼,眼见女儿并无反驳之意,忙笑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本就是天作之合,可不好拦在当中做恶人呢。”
李惟俭颔首,便道:“我却想起了《日出》一诗:梦断天鸡喔,起看旭日升。遥闻青海沸,瞥见彩云腾。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扶桑真有望,放眼快先登。”
紫鹃见遮掩过去,顿时暗自松了口气,忙道:“不说了,我去伺候姑娘洗漱。”
很是阴阳怪气了一番,到底批了银钱下来,李惟俭紧忙告退而去。
紫鹃抱怨道:“姑娘也是……往哪儿去不说,何时回来不说,我除了在楼里等着还能如何?”
黛玉赶忙过来,低声道:“紫鹃?你……莫非在此等了一夜?”
李惟俭愈发纳罕,不知这呆霸王如何转了心思。
不说忠勇王心思如何,且说这一日荣国府还在治丧。
贾家发丧有条不紊,薛家却是另一番情形。
往后两日,薛蟠早出晚归,或去铁槛寺帮手,或不知在何处厮混,每日熏熏然而返。薛姨妈与宝钗旁敲侧击劝过几次,薛蟠语气渐渐缓和,母女二人便以为薛蟠果然转了心思,顿时欣喜不已。
薛蟠就道:“寻和尚做一场法事,捐上一千斤香油就是了。明儿我去城中瞧瞧,妈妈与妹妹不好劳动,总要在内城里寻个妥帖的寺庙才是。”
薛姨妈应下,道:“此事须得上些心,不拘抛费多少银钱,也要免了你父业障。”
卯正时分,一马载着二人到得愚园。黛玉被李惟俭扶着下得马来,眼见周遭护卫看着,黛玉也不好多言,只用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仔细看了李惟俭一眼,这才轻声道:“俭四哥,我先回了。”
仆役应声而去,转头吴海平便将冯紫英送进偏厅里。略略坐了须臾,李惟俭方才自书房到得偏厅。
心下只盼着湘云尽快长大,总不好来日成了婚也是这般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