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芳转头儿便到得李惟俭身边儿,低声道:“老爷,薛家太太求见。”
心下暗赞,扭身正要与一旁的湘云说话儿,忽而便见迎春身旁的宝钗面色凝重。
转眼到得申时,酒宴便在贾母后方大花厅内摆开。
眼见新来的宝琴如此得宠,黛玉得了李惟俭点拨,情知这内中只怕另有缘由,也不多话;倒是湘云禁不住心下吃味,悄然与黛玉道:“姑祖母也是,新来一个就宠溺一个,来日若再有人来,咱们啊,只怕就得坐得愈发靠后了。”
贾母便道:“你这话说的,谁不喜欢宝琴这孩子?”
说着话,扯了傅秋芳的手,心下又悲又臊,霎时间就眼圈泛了红。
傅秋芳嗔怪道:“讨打!”
王夫人随后瞧清了,顿时心下暗惊。不料这宝琴竟比宝钗还要出色几分,也不知薛家积了什么德行,大房出了個宝钗,二房竟又出了更出彩的宝琴!
香炉里冰片烟气升腾,将那些透过青纱的蚊虫驱散。他瞧着好似闭目休憩,实则内中盘算着心中进度。
“哈?”湘云顿时赧然,嗔道:“咱们姐妹私下说话儿,哪里就好跟俭四哥说了?”
贾母听了也不在意,荣国府三不五时或是庆生,或只是因着烦闷了,总会热闹一场,李惟俭繁忙,少来一两回的也没什么。
王熙凤等纷纷附和不已,那宝琴也不拘谨,好似习惯了一般。
两女语笑嫣然相携而出,须臾到得偏厅里,进门儿便见薛姨妈正捧着茶盏如坐针毡。
半晌,宝钗暗自深吸一口气。念及宝琴早与梅翰林之子定下了婚事,再如何得宠也不会妨碍其分毫,便将心下郁结之气暗自压下。
宝姐姐方才经历过晌午那一遭,面上一片娴静,也不多话;薛姨妈眼见贾母如此厚待宝琴,顿时心下酸涩不已。
薛蝌略略安置了,起身便往外行。
薛姨妈接了,只攥在手中,哭诉道:“我此来,为的自然是昨儿的事儿。家门不幸,出了这等孽障,竟办下如此荒唐事儿。我也知……伯爷如今对我家避之不及,也请秋芳与伯爷说,此事都是我家那孽障自作主张,绝非薛家有心算计伯爷。”
“哦?”
李惟俭缓缓睁开眼来,笑道:“这又是哪一出啊?”
邢夫人年岁小些,眼神儿最好,遥遥瞧见宝琴颜色,心中不禁暗赞不已,却并无旁的念头。
待薛蝌落座,略略寒暄几句,薛蝌便道:“老太太,我母亲身子不大好,父亲亡故前早早与梅家定下亲事,是以小子此番是来促成此一桩婚事的。”
湘云眨眨眼,顿时大喜:“果真?若真这般就好了,唔——如此我扯着宝琴妹妹想作诗就作诗,想吃烤肉就吃烤肉,岂不快哉?”
黛玉笑道:“贫嘴,你这话也就与我说了,怎地不去与外祖母说?”
“再说那夏家可是上赶着将姑娘送去给人家做妾,还附送百万家资,偏生人家都不要。妈妈不妨想想,咱家如今可能比得过夏家?”
宝琴也不推却,又屈身谢过。
薛姨妈心下羞臊不已,恨不得起身离去,却又不敢。
薛姨妈心下凄凉!再次真切感知到,如今的李惟俭已然今非昔比!
“这——”湘云顿时瞠目,只得学着男子拱手求饶:“林姐姐大人大量,绕过小的这一遭。”
薛姨妈苦涩颔首:“是。”
此言一出,荣庆堂里众人顿时心思各异。宝钗心下先是黯然,继而又释然;探春纳罕不已,尚且不知缘故;湘云附和着笑着,她性子直,并不曾多想;黛玉倒是有了几分猜想,可即便知晓了也不会言语。
到得申时,先是李纨自王府回返,跟着薛姨妈与薛蟠一并回来。
傅秋芳顿时嗫嚅着,好似要说什么。
宝钗默然算作回话,薛姨妈顿时又蹙眉不已。真真儿是破屋又逢连夜雨,坏事一桩接一桩,半点也不容人喘息。
王熙凤就笑道:“诶唷唷,可见是老太太瞧对了眼儿了,我这做孙媳妇儿的都不曾有这待遇呢。”
错非如此,凤姐儿又哪里会舍弃这般既让王夫人丢脸,又顺了贾母心思的好事儿?
就是不知宝姐姐这一回到底舍了多大的好处与凤姐儿。
宝钗忽而面上绽出笑意,上前扯了宝琴,打量着道:“几年没见,妹妹愈发出息了。”
薛姨妈寻了帕子为宝钗拭去眼泪,关切问道:“那往后?”
正思忖着,忽而茜雪进来,面色古怪施了一礼,先行与打马吊的傅秋芳耳语了一番,那傅秋芳随即也面色古怪起来。
有观量过宝琴颜色的,回来赞叹说其是出水芙蓉;有去过荣庆堂的,又说宝钗、宝琴在一处好似并蒂莲;又有媚人偷偷瞥了眼,回来便说琴姑娘比宝姑娘还要出彩。
李惟俭蹙眉思忖,旋即抛诸脑后。料想必是宝姐姐与凤姐儿私下交易了,凤姐儿得了大好处,这才放过了宝钗这一遭。
湘云想了想,顿时合掌笑道:“还能如何?定然急得抓耳挠腮,却偏偏动弹不得。”
笑闹了好半晌,贾母命姑娘们各自散去,独留了宝琴在房里,又吩咐鸳鸯仔细为其安置了。
便见傅秋芳笑着摇头道:“姨太太不用如此,亲戚嘛,说旁的就外道了。”
是了,不过是拐着弯的亲戚,再有给脸不要脸的举措,那就别怪李家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