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问:“哪一处好?”
湘云眨眨眼,也低声道:“有理。来日我若当家,谁敢私下赌博,定要赶出家去。”
说着,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往东面一桌儿而去。
碧桐用好转了不少的官话道:“方才瞧着正房里灯还亮着,我就知老爷今儿怕是自己睡。”说话间身子好似巨蟒一般纠缠上来,腻声道:“老爷这月都不曾寻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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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刚好迎面撞见白里透红的碧桐,香菱这才恍然,敢情是让这番邦的妖精钻了空子。
贾母喜得忙问:“这茶想的到,且是地方、东西都干净。”湘云笑道:“这是凤姐姐帮着我预备的。”贾母道:“我就说凤哥儿凡事想得妥当。”一面说,一面又看见柱上挂的黑漆嵌蚌的对子,命人念。
王熙凤扫量一眼,顿时赞道:“瞧瞧,我就说红玉是个周到的。这里头山珍海味,荤素齐全,连点心都预备下了,如此咱们也省了事儿了。”
“啊?”李惟俭便道:“还当伱病了呢。”
“这算什么,一家人不用外道。”
湘云摇头道:“无妨,那螃蟹抬进来分发下去就是了。酒宴之事我与凤姐姐商议过,这会子正操办着呢。”说着又将菜谱递给宝钗,道:“宝姐姐瞧瞧,这菜单子可还算妥帖?”
一会子要去傅秋芳处学看账目,宝琴想着香菱的话,心下不禁怦然。四哥哥比她想的还要出色,且容貌也极出众。得这般良人作伴,便是妾室又有何妨?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想着想着,便不禁又红了脸儿,回得自己小院儿里吃吃笑了好半晌。
碧桐不迭应下,转头身形一路下滑,须臾便惹得李惟俭倒吸了口凉气。心下暗忖,这小妖精近来愈发缠人了。却不知明儿湘云如何置办宴席……
众人上了竹桥,凤姐忙上来搀着贾母,口里说:“老祖宗只管迈大步走,不相干的,这竹子桥规矩是咯吱咯喳的。”
贾母笑道:“明儿叫你日夜跟着我,我倒常笑笑觉得开心,不许回家去。”
用过早点,主仆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哈欠连天。三千两银子傍身,湘云喜得一夜不曾睡好;小丫鬟翠缕则是一夜没敢合眼!
生怕先前湘云惊呼那一声儿引来贼人,小丫鬟夜里抱着个门栓睡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猫叫犬吠,翠缕便会惊醒,而后赶忙去看一眼藏着银票的箱笼。
任凭丫鬟小螺追问,宝琴却只是不说。这般女儿家心思,又如何好与旁人说呢?
待换过衣裳往东路院去,宝琴便拿定了心思,赶早不赶晚,今儿说什么都要将四哥哥留在自己个儿房里。
却见香菱用力摇头:“不行,太脏了……”
宝琴又道:“四哥哥还说了,近来有北山三十三部头领打发了家中子弟来送礼,骆驼、黄羊、熊掌都有,四哥哥请了个前明御厨传人,云姐姐只管招呼一声儿,左右不过隔着一道墙,人、物须臾便能送来。”
香菱笑道:“有琴妹妹去学就好了,我去了也不过是滥竽充数。”
王熙凤就笑道:“还有两道烤品,老太太须得慢些吃,不然可错过了好东西呢。”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去坐衙,香菱、宝琴、晴雯三个往西路院回返。
当下湘云与王熙凤须臾便拟定了菜谱,开宴用的是福建乌龙茶,四干果为奶白杏仁、柿霜软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四蜜饯为蜜饯鸭梨、蜜饯小枣、蜜饯荔枝、蜜饯哈密杏;四点心为鞭蓉糕、豆沙糕、椰子盏、鸳鸯卷。
风姐不等人说,先笑道:“那时要活不得,如今这么大福可叫谁享呢!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的福寿就不小,神差鬼使碰出那个窝儿来,好盛福寿的。寿星老儿头上原是一个窝儿,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所以倒凸高出些来了。”
香菱却拨开李惟俭的手,执拗地为其洗过,又仔细擦拭了。起身端起水盆往外走,半路又蹙眉不已。
却见湘云笑道:“俭四哥昨儿夜里打发琴丫头说,伯府里有的是食材,说是北山三十三姓头领家中的子弟来送礼,此番正好儿用上。余下的,也不值多少银钱。”
李惟俭暗自舒了口气,心道果然是这回。还好自己个儿想着,打发宝琴去处置了,不然来日湘云必成了笑谈。
宝琴移步入得内中,书案后凑在一处看书册的李惟俭与香菱便抬起头来,李惟俭笑道:“送过去了?怎么说?”
王熙凤听罢心下顿时鄙夷不已!心下暗忖,自己这个表妹果然眼皮子浅,这螃蟹又算得了什么?若只是小姐妹之间小酌,倒是能用来佐餐。可正儿八经的请客,哪儿有专门请人吃螃蟹的?
因着薛家母女与王夫人走的极近,王熙凤本就对宝钗瞧不上眼儿,又顺着贾母的意思素日里多有暗中刁难。
而面前的湘云自是不同,出身保龄侯府,自小瞧着长起来的,又与俭兄弟缔结良缘,怎么算都比宝钗那头儿亲近。
贾母连连颔首,凤姐又道:“史大妹妹请客,总要讨老祖宗笑一笑开开心,没准一高兴多吃些呢。”
湘云念道:芙蓉影破归兰桨,菱藕香深写竹桥。
香菱就道:“昨儿四爷还说你年岁小呢,只是就算不做些什么,躺在一处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三千?”
当下宝钗便道:“云丫头哪儿来那般多银钱?”
宝钗接过,扫量一样便咋舌不已。旁的且不说,那黄羊、海参可是价值不菲,且湘云说过此番要大办,非但是老太太、太太与姑娘们,便是各处的丫鬟也一并招待了,如此,这一顿岂非要吃进去二百两?
宝琴心下一动,顿时雀跃不已。香菱却是呆了一呆,讶然道:“四爷,我也要去?”
说着,引了众人往藕香榭来。原来这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凤姐又笑道:“今儿一早我就说了,云丫头这是‘有福之人不用求’。”
贾母笑道:“可不就是?云丫头真真儿是有福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