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说破,李惟俭将凤姐迎入内中,又命丫鬟上了茶点。傅秋芳冰雪聪明,自知知晓只怕凤姐是有事来与自家老爷商议,因是便推说身子沉,引着宝琴与几个丫鬟一道儿下去了。
这是哪家的道理?
再往后那几句,说平儿受委屈是小,凤姐被人笑话吃醉了酒才是大……这话若与凤姐说自是对的,可如今与平儿说,简直混账之极!
探春心下觉着不妥,正要说话,只见琥珀走来,说了贾母的话。平儿自觉面上有了光辉,方才渐渐的好了,也不往凸碧山庄来。
须臾,二人分开,李惟俭扯着黛玉落座,那手儿却始终不曾松开。面上略略担忧道:“妹妹这些时日可还好?这手儿有些凉,可不好染了风寒。”
两厢比照,凤姐不禁心下怦然,又暗恨‘我生君未生’,大有‘恨不相逢未嫁时’之感。
“我可不敢!”王熙凤恼道:“他那会子好似痴心疯一般,谁知为了个淫妇能做出什么来?”顿了顿,又道:“俭兄弟,我此番是来寻你问策来了。你也瞧见了,太太生生塞了个秋桐来。你二哥昨儿夜里便把人接了来,连家都没回,扯着那秋桐就在书房胡天胡地……”
王熙凤又道:“今儿当着大嫂子的面儿我起个誓,往后再没有这一遭。若果然有,就让我出门遭雷殛了——”
黛玉便道:“好多了。往前几年,每逢春秋哪一回不咳上十几日的?如今饭菜吃得,连药都不怎么吃了。”
李惟俭乐了,道:“你在我家中,还能让你们姊妹掏银钱不成?”
平儿心领神会,低声道:“回头儿我嘱咐厨房,那红花须得加上了。”
“奶奶,我,我不急的。”
平儿顿时委屈得哭将出来,只道了声‘奶奶’。
黛玉笑着将头抵在其肩头,良久,此时到底中秋已过,李惟俭生怕凉着了黛玉,便牵着其去了卧房。
实则这会子凤姐心下恼恨至极!情知方才打错了平儿,却心思全在那新来的秋桐,还有那与贾琏勾搭成奸的鲍二家的身上。
李纨尴尬一笑,没言语。一旁的素云便道:“二奶奶也知,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若不打点了,奶奶但凡给兰哥儿要些什么,不是短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亏着俭四爷,如今奶奶还算富裕,舍些银钱不过是当破财免灾了。”
邢夫人就道:“凤丫头笑了,这就是好了。老太太,这漫天云彩散了,咱们啊,该高乐还是高乐去。”
李纨被求的无法,只得应承道:“都随你。只是平儿也在,你须得好好与她说了。今儿平儿可是没少受委屈。”
平儿铺着床铺,王熙凤回身关了房门,回来忽而低声说道:“你方才不在,可知太太、大太太将那秋桐塞了过来?”
紫鹃将煤油灯调暗了,转头便见黛玉手撑着桌案打了个哈欠。此时已然上更,偏姑娘困倦了也撑着不去睡,紫鹃哪里不知黛玉在等什么?
因是打了水来,仔细伺候了黛玉洗漱,过后便故作困倦道:“好姑娘,我今儿乏得紧,可得早些去睡了。”
黛玉乜斜一眼,窥见紫鹃脸上的笑意,禁不住俏脸微红,支支吾吾打发了其去安睡,自己个儿仍强撑着胡乱翻着书册。
平儿心下翻江倒海,险些就恼了!
平儿哭的哽咽难言,众人一一劝过却不得其法。
凤姐不知为何,忽而想起方才李惟俭三铳吓退贾琏的情形来,忽地就‘噗嗤’一声笑了。
此言一出,引得香菱、宝琴等纷纷附和不已,李惟俭便拍板道:“好,那就定下了,一应花销寻红玉就是了。”
贾琏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么样。”
平儿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熬了几年总算熬到了这一步,偏生心下并无欢喜。因是思量了会子,便道:“奶奶,秋桐若过来了,可是要——”
王熙凤心下虽不情愿,却扯了平儿的手道:“大嫂子说的是,咱们这么些年下来,我早当你是姊妹了。你二爷又不是个省心的,这会子不早早抬了你,说不得便被旁的狐媚子占了去。”
想那秋桐也不是个省心的,凤姐倒是一时间踯躅起来。毕竟是老太太赞同了的,总不好随意磋磨。思量半晌不得其法,又偷偷瞥了眼李惟俭,想着过后总要寻俭兄弟讨个法子。
不消李惟俭劝说,晴雯便凑过来笑道:“姑娘多心了,四爷赚了几辈子花销不完的银钱,又怎会舍不得给两个妹妹花销?”
进得会芳园里,李绮便缠过来道:“四哥,早前嫂子做了回东,如今凤姐姐又做了回东,咱们是不是也要回请一番?”
转过天来,李惟俭一早坐衙,及至未时方才回返。
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众人劝他们一回,又威吓了一阵,又许了他几个钱,也就依了。”
路上李纨还要再劝,王熙凤就道:“如今回去只会更气恼,大嫂子容我一遭,好歹让我今儿在你这儿躲一躲。”
王熙凤撒娇道:“好嫂子,左右我今儿见不得他。”
哪里就凑巧了?只怕王熙凤是观量着自己车架,掐算着时辰这才登了门。
李纨哭笑不得,道:“都道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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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笑笑,众人到西路院正房里稍坐,李纹、李绮姊妹俩便去后头陪母亲,众姬妾也各自散了。
王熙凤强忍着心下厌嫌,笑眯眯让平儿搀起,又自手上褪下个金镯子来,道:“你才过门,总要送个见面礼。这镯子随了我几年,今儿就送与你了。”
秋桐心下愈发雀跃,那镯子样式新鲜也就罢了,单重量就得二两上下,可见二奶奶真真儿是有心结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