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金钏儿没死,去了王熙凤的布庄子,每逢回得自家,两姊妹聚在一处,金钏儿总会反复警醒玉钏儿,让妹妹远离宝二爷,免得再步了后尘。
邢夫人急了,忙道:“大老爷这些时日好转了,昨儿还下地走了一会子呢。”
李惟俭嬉笑道:“岸上试了车,一切如常,这放在水中就不知道了。”
忠勇王颔首道:“不错。”又看向李惟俭:“复生,此人年岁虽小,瞧着却极得空,我看给个官身也不为过。”
彩云便道:“你要说就说,何必这会子来吊人胃口?”
说着起身去了卧房,转头出来,径直将一张百两银票强塞给了玉钏儿。
玉钏儿感同身受,她做丫鬟的,可不也是如此?
忽而听得响锣开道,人群左右二分,有眼见的瞥了一眼依仗便道:“嚯,连忠勇王都来了!”
凤姐儿乜斜一眼,冷声道:“整日介受夹板气,算计来算计去,不过是每月那么点银钱。我那暖棚营生好生经营了,一冬赶得上家里一年开销。俭兄弟说得对,放着好端端的正事儿不做,何必理会这家中的蝇营狗苟?”
凤姐儿笑道:“我看不如大嫂子先管着?”
说话间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惟俭一拍额头,骂道:“笨蛋,这海子里不都是水?提桶往里装就是了!”
忠勇王心绪极佳,说道:“复生难为他作甚?罢了,这画舫既然验证过了,本王这就往宫里头报喜去。圣人这会子只怕是翘首以盼啊。”
贾环这会子却不曾开窍,囫囵吃了莲子羹,一抹嘴扭头就跑:“我去顽了!”
王熙凤哼哼两声算是应下,只是一想到昨儿贾琏那货举着剑来斩自己,霎时间心中说不出的厌嫌。又想起昨儿夜里的梦,顿时心下怦然不已。随即暗骂自己个儿胡乱思忖,好半晌拾掇了心绪,这才领着平儿往荣庆堂而去。
平儿笑道:“这回也不晚啊,我看玉钏再打理一年,那布庄子都能交给她打理了呢。”
错非姐姐投井时刚好撞见二奶奶,只怕这会子坟头草都老高了。
玉钏儿如今年岁也大了,心中不免为自己打算一番。眼瞅着再过二年,定要被王夫人打发了去配小子,指望着往宝玉身边儿凑那是断无可能。思来想去,眼见姐姐金钏儿每月能得二两银钱,顿时就动了心思。
彩云便道:“可惜了宝姑娘,摊上这般兄长。”
贾母顿时叹了口气,心道,这大太太果然还是大太太啊,就知没存什么好心思。因是出言就道:“你还要照看大老爷,我看就免了。”
银锭桥上,忠勇王眼瞅着那画舫越来越快,也懒得听李惟俭在一旁介绍,当即兴致高扬道:“走,咱们打马往涌泉寺,看看究竟是马快还是那船快。”
“还是宝姑娘的?”
须臾内中便只余下几个丫鬟,玉钏儿偷眼观量,见彩云提了根鸡毛掸子四下掸去灰尘,便凑过来低声道:“彩云,过会子可又要去姨娘跟前儿?算算环三爷也回来了呢。”
薛蝌便笑着连连颔首:“这不是忙着此事嘛……明儿得空我一定登门。”
“二奶奶吩咐就是了。”
玉钏儿便撇嘴道:“宝姑娘自然是好的,可那位薛大爷……只怕再混账的事儿也能做得出来。”
薛蝌这会子心绪万千!祖上从龙,虽得了紫薇舍人,却奈何后辈子孙不成器,历代只做了皇商。到得这一辈,干脆连皇商底子都没了。不想自己机缘巧合撞见了李伯爷,如今不过随在身边几月,转眼就得了官身!
王熙凤笑着让平儿接过,又道:“怎么劳动你来了?”
玉钏儿摇头道:“说是赖嬷嬷那孙子,叫赖尚荣的,使了两万两银子往内府,想着买个官身呢。”
薛蝌心悦诚服,又拜李惟俭:“多谢伯爷提携。”
王熙凤心下凛然,颤抖着手将汤盅放在桌案上,朝着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便道:“险些忘了,厢房里堆了好些杂物,一直都不得空整理,如今可算得空了,你们随我来整理一番。”
贾母顿时刮目相看,心下暗忖这大儿媳今儿怎地开了窍?这话听着顺耳,且句句在理。
忠勇王蹙眉道:“我大顺疆域广阔,东西南北何止万里?若果然修了,单是这铁轨岂非就要几万万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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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噎得邢夫人没了言语。就听贾母思量着又道:“凤哥儿好容易张一回口,做长辈的不好驳了。太太,我看往后你多担待些,且让凤哥儿多歇息一阵子,待她缓过来了再接替太太?”
李纨顿时连连颔首,说道:“早两年就想劝你,偏不知如何开口。好歹你如今想通了——”顿了顿,又蹙眉道:“——你往后不管家,这一摊子差事又交给谁?”
玉钏笑道:“二奶奶不知,我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各色布料摆放,内中陈设,还有如何与内眷说话儿,这些事儿每天回来都要想过一遭呢。”
这回王熙凤留了心,就见那玉钏咬唇又道:“二奶奶,旁的都好,只是我姐姐那身契……倒不为旁的,只是总不能胡乱配了小子。”
李纨与探春对视一眼,纳罕道:“怎么说?”
薛蝌应下,转身一溜烟去吩咐了。转眼就见画舫上匠人忙碌起来,水已注满,锅炉升起。因着特意用的是西山白煤,是以不过一刻左右,那锅炉就从早前的滚滚黑烟变成了白烟。
李惟俭笑着应下,又叫过一众官吏,那书办薛蝌也在其间。这等露脸的机会,李惟俭自然不会便宜了外人,因是就道:“文斗,可准备停当了?”
李纨情知这主仆二人昨儿就好了,如今说出来,不过是给凤姐儿个台阶。凤姐儿自是乐得如此,顿时笑道:“为画是假,这脸子竟是为平儿来报仇的!我竟不承望平儿有你这么一位仗腰子的人。早知道,便有鬼拉着我的手打她,我也不打了。平姑娘,过来!我当着大奶奶、姑娘们替你赔个不是。担待我‘酒后无德’罢。”
平儿舒了口气,道:“奶奶早该如此了。管着这个家,老太太说这样,太太说那样,偏奶奶夹在当间儿两面为难。如今奶奶不管了,也少了人嫉恨,再与二爷好好儿处着,来日生了哥儿,也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