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是李惟俭告诉凤姐儿的,他又如何不知晓?因是便笑道:“理会这般多做什么?贾家如今日渐衰败,你得空去劝劝你父母,来这边厢总好过死守着贾家。”
邢夫人顿时噎得不知如何开口。若与王夫人说了,大房哪里还占得着便宜?
赖大紧忙将方才见闻说了一遭,临了才道:“此事隐秘,便是咱们家中仆役都不知晓,又如何传进府里的?当务之急,须得尽快将财货转出去,如此,就算事发了好歹尚荣身上也留有余财。”
李惟俭落座道:“自先秦至今,我汉家虽文明昌盛,可底子不过是农耕文明。何谓农耕文明?以种植为主要经济,靠天吃饭。一旦天有不测,百姓没了糊口之粮,便会引发战乱。
红玉顿时蹙眉恼道:“劝了,哪一回不磨破嘴皮子?偏生我爹妈认死理儿,只说荣国府这般基业几辈子都败不光。”顿了顿,又道:“且由着他们,只求着四爷看在我的份儿上,来日他们若是遭了难总要拉扯一把。”
顿了顿,又道:“如今凤姐儿不理家事,姨娘怕是忙不过来,今儿一早还说叫我过去帮衬呢。这往后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说不得还得来请教凤姐儿呢。”
宝琴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向李惟俭,低声道:“这几日身子不甚爽利,待过几日好了,四哥哥也来我房中说说话儿?”
宝琴便道:“来瞧了一会子,说不过两刻哥哥便匆匆而去,只说衙门里事务繁杂。”
“经济?”
那婆子便道:“罢了,咱们没那等福分,也不指望贪占个十几万银子,只盼着这月月例早些放下来就好。”
却见李惟俭摇头道:“伱若只会一心办实事,顶多为一能吏,往后的路子可就偏颇了。自前年开了实学科举,往后实学录取的进士只怕日渐繁盛,说不得往后实学、儒学混为一流也未可知。
李惟俭大感欣慰,只觉孺子可教。这贾兰教导好了,说不得来日就能为一方臂助!当下笑着颔首道:“自然是有的,就好比蒙兀,如今的准噶尔,就是游牧文明;再有如西夷,他们却是海洋文明。”
待临近晚饭时,王熙凤这才姗姗往蘅芜苑而来。赶巧大奶奶李纨归来方才看过宝钗,王熙凤与李纨说了会子话儿方才进得蘅芜苑里。
宝姐姐略略放下心来,只觉此番风波理应是过去了,就不知姨娘王夫人何时出面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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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申时末,李惟俭方才自衙门回返家中。
“不错,如今不过方才开了个头。”
却见李惟俭颔首道:“二嫂子成婚数年,先前琏二哥与其亲密无间,却偏生只得了个大姐儿。如今想来,除去二嫂子因着管家之事有些劳累,只怕这避子汤方才是罪魁祸首啊。”
红玉蹙眉不已,说道:“不想太太心思竟这般歹毒!”
王熙凤与平儿进得蘅芜苑里,王熙凤四下扫量一眼便笑道:“白日里有些犯懒,又在老太太跟前儿陪着,倒是来迟了。宝丫头果然拾掇了?”说话间王熙凤笑吟吟落座,说道:“要我说宝丫头你这又是何苦?那说嘴的如今也查出来了,往后谁还能拿着瞎话编排你不成?
这又不是那淫词艳曲的留了把柄,查无实据的事儿,说破大天也与你无碍。”
贾兰蹙眉思忖道:“想是天命如此——”
这也是无奈之举,生母做下这等没脸子的事儿,探春若出面求不求情?一面儿是嫡母,一面儿是生母,探春夹在当间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乎干脆来了个避而不见。
宝琴也不以为意,笑着道:“所以才是抛砖引玉,还请四哥哥指教。”
红玉之父林之孝,本是银库上的账房,也是一早便入了荣国府为仆,却并非贾母与王夫人的陪房。
小姑娘便甜腻腻笑着凑过来扯了李惟俭的手,说道:“还不是四哥哥照应着之故?这衙门里能办事的不知凡几,这般露脸的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哥哥还特意嘱咐了我,说此番多亏了四哥哥提携呢。”
李惟俭笑道:“那日文斗露了脸,王爷钦点授其官身呢。”
当下三人到得书房里,便见李惟俭也不曾讲解题目,落座后反倒问及贾兰:“兰哥儿往后可有打算?”
此时时辰已然不早,红玉紧忙张罗着传菜,一家子人聚在东路院用过了晚饭,李惟俭又叫来贾兰问明功课。
李惟俭起身负手踱步道:“自始皇帝一统寰宇,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置郡县,往后历朝历代,不过是依着前例修修补补,根本上从未改易。也因此,方才有‘五百年必有王者出’之语。
赖大含混道:“忘了家中一桩事,这会子须得回去一趟。若有人问起,就说我须臾便回。”
贾母蹙眉道:“单大良就罢了,府中买办事宜办得稀里糊涂,不是个明白人。倒是吴新登是个好的……只是吴新登总领库房,他若升了总管,又叫谁来总领库房?”
眼见宝钗认怂,言外之意来日又给自己个儿通风报信,凤姐儿这才轻轻放下,笑道:“这家事谁爱管谁管,只是有一样,往后我说不得须得好生将养了,最是计较饮食。往后有什么好东西,宝丫头可得赶快来说与我啊。”
贾兰面上尴尬,傅秋芳便凑过来低语道:“老爷,今儿荣国府出了乱子。”
也是念及此处,赖大这才匆匆往家中赶去。
及至晚饭,宝钗托词身子不爽利,便只待在蘅芜苑里。临近傍晚时湘云又过来劝慰,说是方才晚饭时老太太着重与一众人等说了,往后须得好生管束那爱嚼舌的婆子,若再有这般流言蜚语传出来,一定严惩不贷。
结果回身正撞见门子余六,余六笑嘻嘻道:“赖爷爷,哪儿不好了?”
凤姐儿就笑道:“要我说的,就是那起子小人背后红了眼。谁不知宝丫头素日里行事最讲规矩?是了,前一回还多谢你代我教训平儿呢。”
待到了二十日这一天,十几个薛家账房总算将往前十年账目点算清楚,领头的账房便与王夫人道:“回太太,往前十年账目如今点算过了,不管虚高账目,单是对不上的就有七万九千三百二十八两又六百文,待算上虚开账目,只怕便是十万两也有了。”
王夫人顿时变色,拍案道:“好狗才!原道是个忠心的,不想都是装了样子给人看,私底下心都是黑的!这是挖空了贾家的蠹虫!来呀,去将赖大、赖大媳妇一并拿下,派人抄捡赖家,将那贪了、占了的一并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