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丫儿塔
那孙绍祖到底新来,李惟俭与二姑娘迎春之事又极私密,他一时间又哪里知晓?
孙绍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会子头大如斗。如今这京师之中盛传有三个惹不得,其一为陈宏谋。这位陈首辅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惹了他必遭反噬;其二为忠勇王,王爷为圣人胞弟,最得圣人信重。惹了忠勇王,那就跟寿星老上吊一般,嫌自己个儿命长了;这其三,便是这位竟陵伯李财神!
且不说这位伯爷救了忠勇王一命,与之交情深厚,单是点石成金之能,这朝野上下都得护仔细了,生怕伤着这位财神一星半点儿。
自己个儿惹恼了李财神,形同自绝仕途啊!偏生孙绍祖这会子全然不知究竟哪儿得罪了人家。
孙绍祖立在街面上急得抓耳挠腮,偏偏无济于事。唉声叹气之余,抬眼瞥见荣国府,心下便暗忖,贾赦那老货贪图自己那五千两银子不还,非要嫁个庶出的女儿过来。如今算算也是翁婿,且荣国府与伯府比邻而居,说不得那老货便熟知内情?
孙绍祖病急乱投医,干脆迈开大步又往荣国府而来。
与那门子余六交代一番,等了好半晌才有管事儿的引着往贾赦的外书房而去。
过得好半晌,方才有仆役推着大老爷贾赦,随行的还有邢夫人。
孙绍祖规规矩矩见过礼,那邢夫人做通译,三人略略说过几句话,孙绍祖便禁不住道:“小婿昨日风闻竟陵伯私下扫听小婿,心下不知何处得罪了伯爷,今日一早登门拜会,不曾见到伯爷不说,还被管家扫地出门。这……小婿心中实在惴惴,不知老泰山可有教小婿的?”
她嫂子自觉没趣,赌气去了。
略略思忖,凤姐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哪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如今又动弹不得,还是将养身子为妙。
方才游逛了,迎面便撞见自怡红院出来的红玉。
邢夫人听了有理,便自往贾母处来,和贾母说了一回闲话,便出来,假托往王夫人房里去,从后门出去,打鸳鸯的卧房前过。
平儿听了,自悔失言,便拉她到枫树底下,坐在一块石上,索性把方才凤姐过去回来所有的形景言,始末原由,告诉与她。
李惟俭乐了,道:“与伱哥哥说一声儿,这两日若有兵部官员登门,好生客气招待着。”
当下婆媳二人乘车自角门进了荣国府,一道儿往荣庆堂而来。临下车之际,凤姐转动心思又道:“太太过老太太那里去,我若跟了去,老太太若问起我过去做什么的,倒不好。不如太太先去,我脱了衣裳再来。”
袭人便笑道:“你瞧,我就说她是个心气儿高的,原是盯着俭四爷呢。”
平儿不禁感叹,说道:“无怪老太太说云姑娘是有福之人,瞧四爷这见天打发人往怡红院送物件的架势,云姑娘怕是掉进蜜罐子里了呢。”
鸳鸯红了脸,向平儿冷笑道:“这是咱们好,比如袭人、琥珀、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姑娘的翠缕,死了的可人,去了的茜雪、金钏,连上你我,这十来个人,从小儿什么话儿不说?什么事儿不作?
这如今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然我心里仍是照旧,有话有事,并不瞒你们。这话我先放在你心里,且别和二奶奶说: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不行!”王熙凤脱口而出,说过才觉后悔。继而赶忙找补道:“你这事儿怕是寻错了人。”
袭人不说还好,这一说过湘云顿时就变了脸色,恼道:“我清清白白的人儿,嫁了人怎么就污浊了?”
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不过早年俭哥儿与二姑娘议过亲,只是因着他家中阻拦这才没成。待回头儿大老爷叫过俭哥儿训斥一番也就是了,定不会来寻你的不是。”
香菱就笑道:“四爷送的那枇杷秋梨膏果然对了症,如今林姑娘也不怎么咳了,就是每餐吃的不如往常。”
邢夫人笑道:“做什么呢?我瞧瞧,你扎的花儿越发好了。”
湘云还笑着颔首,以为宝玉说的有理。
不提这夫妇二人狼狈为奸,却说孙绍祖郁郁回返客栈,这会子心下憋了一肚子火气,正要去胡同寻个粉头泻火。
如今大顺朝海宴清平,对那准噶尔连战连捷,官军武器装备历次迭代升级,早没了山匪的活路。因是孙绍祖也没想着落草为寇,心下再是不甘,也只得打点行囊往琼崖而去。
又想,此番若不与其闹翻了,只怕事后那位李财神定会追着自己个儿不罢休。因是一咬牙,起身冷笑道:“太太何必明知故问?罢了,孙某自问技不如人,此番是哑巴吃黄连,那五千两银子就算给贾将军买棺材本儿了!告辞!”
孙绍祖快骂街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用脚踝琢磨也知道,若果然如期完婚,事后必定遭那李财神报复!他孙绍祖不过是世职武官,还是个没实职的,可不是忠勇王,哪里扛得住李财神报复?
不提李家情形,却说荣国府。
平儿道:“你的父母都在南京看房子,没上来,终究也寻得着。现在还有你哥哥嫂子在这里。可惜你是这里的家生女儿,不如我们两个人是单在这里。”
孙绍祖不敢怠慢,紧忙出来迎了。那小吏验明正身,随即将一封调令递与孙绍祖,似笑非笑道:“孙大人好运道,琼崖方才出了缺,便被孙大人补上了。”
强忍着心下不适,凤姐儿说道:“便是老太太也不能往俭兄弟身边儿强塞人,你要求,只怕要去求一求云丫头了。
邢夫人为贾赦求纳鸳鸯可不是为着女色,再者如今贾赦又哪里有那个心力?两口子奔着老太太的体己银子去的,又怎肯善罢甘休?
凤姐儿心下鄙夷不已,面上笑道:“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的。别说是鸳鸯,凭她是谁,哪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这半个主子不做,倒愿意做个丫头,将来配个小子,就完了。”
鸳鸯听了,便红了脸,说道:“怪道你们串通一气来算计我!等着我和你主子闹去就是了。”
鸳鸯冷笑道:“且不说谁先谁后,纵使他落在后头,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若是老太太归西去了,他横竖还有三年的孝呢,没个娘,才死了他先收小老婆的!等过三年,知道又是怎么个光景,那时再说。纵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不然,还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
李惟俭颔首道:“风寒时不好吃辛辣的,忍过这一阵就好了。”
平儿笑道:“你只和老太太说,就说已经给了琏二爷了,大老爷就不好要了。”
当下冷哼一声,领着丫鬟而去。
因是鸳鸯啐道:“什么东西!你还说呢!前儿你主子不是这么混说的?谁知应到今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