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使用,王善保家的忽而敲门,唬得桃红好一阵手忙脚乱。
宝玉委屈得红了眼圈儿,赶忙看向贾母:“老祖宗——”
鸳鸯红了眼圈儿道:“云姑娘放心,我往后心里只想着云姑娘。”
司棋前脚刚走,绣橘便提着食盒回返,问及司棋,迎春只说其回了家中。
有老太监正要上前问过,忽而便有小黄门入内与其耳语了几句,老太监赶忙凑过来道:“王爷,长史求见。”
婆子便道:“回老太太,那本金不过八千两,可月息三厘,滚到如今算算竟要两万四千两。”
顿了顿,又道:“再者云姑娘性子豁朗、娇憨,身边儿总要有个妥帖的帮衬着才好,不然来日嫁过去,说不得就遭了那些丫鬟、姨娘欺负。有鸳鸯帮衬着,料想老太太也能放心。”
往常他一摔玉,定会引得上下关切,如今却是连摔玉的机会都没了。宝玉心下愈发悲凉,干脆扭身夺路而走,昏昏沉沉本能往栊翠庵而去,那袭人等紧忙追上跟在左右,自是不提。
探春也道:“凤姐姐说的在理,太太,不忙着怪宝二哥,还是先等等信儿再说。”
因是颔首道:“好孩子,还是你思虑的周全,明儿一早我便与老太太说。”
错非十几年前贾家按兵不动,他如今又怎会有这番际遇?想到此节,心下更恨,因是忠顺王道:“瞧日子有几年了,回头儿算算利息,明日一早你拿本王帖子去登门讨要。记得,一分银子都不许少了!”
宝玉心下惴惴,没口子道:“儿子每日往书院去,得闲了也只在家中,再没与那琪官往来过。”
顽笑间忽而便见鸳鸯拉了她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她嫂子又如何说的,今儿她哥哥又如何说的,都一一说将出来。临了赌咒发誓,又寻了剪子要绞头发。
映雪就笑道:“还道你背着姑娘弄鬼,不想竟是给四爷寻姨娘。”
待进得缀锦楼,迎春正与绣橘在打络子,眼见司棋回返,绣橘就笑道:“这般早就回来了?还道你明儿才回来呢。”
司棋见她如此说,这才将银票奉上,又叮咛一番,方才起身回了大观园。
啪——
不由得扭头就看向宝玉!
被李惟俭滋润了一场,司棋自然身心愉悦,偏生临了听李惟俭说了大房拿着李惟俭当刀子,引得司棋对大老爷、大太太愈发不满。
当下再无二话,荣庆堂里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映雪笑着应下,平儿便快步而去。转眼出得大观园,平儿又去了绮霰斋。这会子宝玉还在荣庆堂,袭人也不在,只媚人领着小丫鬟在家中。
忠顺王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挥挥手,便有太监上前将那婢女拖了下去。内中妃子、次妃、美人等无不噤若寒蝉。自打忠顺王被重罚了一笔银子,又被禁足在家,这位王爷愈发喜怒无常。
听闻与宝玉无关,王夫人不禁暗自舒了口气。那高坐软榻上的贾母却皱起眉头来骂道:“这个孽障,怎么又欠了人家银钱?”顿了顿,忙问:“可知欠下了多少?”
司棋干脆凑过来落座劝说道:“非是我背后嚼舌,姑娘自小到大,大老爷可曾理会过?如今不过是将姑娘当了物件儿,一则讹诈外头不知情的,二则要挟俭四爷。
方才漱过口,就有丫鬟端了汤药来。
她如今满心装着的都是李惟俭,自是对那贾赦与邢夫人恨得牙痒痒。
王夫人冷笑道:“她倒是想得美。”
这般想来,好似能说动王夫人?只是自己个儿可不好往王夫人跟前递话儿,须得中间转圜一番。
只是宝玉劣迹斑斑,王夫人又哪里肯信?当下叫骂道:“我这些时日忙着管家,倒是短了对你管束,竟让你愈发恣意了。打明儿起不许再出去厮混,只许去书院好生攻读,不然我定要告诉老爷,让老爷好生教训你!”
这日贾琏外伤渐好,依旧缠裹了后脑海,正躺在炕上缱绻着,忽而便有婆子来寻:“二爷快去瞧瞧,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又来了。”
翌日。
王善保家的紧忙道:“你是我外孙女儿,我还能坑了你不成?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便见那邢夫人噗通一声抢跪地上,哭嚎道:“老太太,大老爷……大老爷……他……没了!呜呜呜——”
平儿大抵知晓翠缕所想,便道:“你也莫要多想,鸳鸯被逼到这般份儿上,如今不过求个出路。府中情形你也知晓,大老爷那边,鸳鸯是万万不肯的;琏二爷又有奶奶看着,宝二爷身边又有袭人盯着,你让鸳鸯往哪里去?
老太太在时还能护得住一时,来日若老太太不在了,岂不是要逼死了鸳鸯?都是自小儿顽在一处的姊妹,你又于心何忍?”
正此时,外头回话,说是邢夫人来了。情知一会子邢夫人要没脸,因是薛姨妈等尽数先行退下,避在一旁。
桃红捏着那二百两银票,左思右想了好半晌,赶忙将银票藏在箱笼底,起身长出了口气,心思渐渐定下。
又说过半晌,王善保家的忽而压低声音道:“如今却有一门营生,姨娘做好了可得五百两银子。有了这五百两,往后不就有了指望?”
随即,贾母才道:“云丫头,你又是怎么个心思?”
婆子不敢怠慢,兵分两路,一边厢往东院报,一边厢径直报到了贾母跟前儿。
却说宝玉还在荣庆堂,袭人便偷空往王夫人院儿而来。用过王夫人赏下来的点心,袭人便紧忙将白日间的情形与王夫人说了。
王善保家的顿时动心不已。思量半晌道:“大老爷房里有个叫桃红的,论年岁比太太还大了两岁,前几年虽不得宠,如今却也轮流着照料大老爷。她也不是什么清倌人,只等大老爷一去便要被发卖出去,我回头儿寻桃红说说,想必她必定乐意。”
宝玉顿时好似遭了雷殛一般,定在原地怔住了。当下又看向四下,只见三春、黛玉、宝钗、湘云纷纷看过来,目光中满是审视,竟无一人肯信他的。宝玉顿觉所有人都弃了他,心下悲凉,禁不住探手去抓胸前挂着的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