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连忙问道:“可扫听清楚了,到底是因着何事?”
这日下晌,贾母寻得空将湘云单独叫来。屏退左右,扯着湘云的手说道:“一晃云丫头也大了,就是不知来日能不能瞧见你出嫁。”
玉盏摔在地上,面前的婢女吓得慌忙跪地求饶:“王爷饶命,婢子一时错手,不是有意的——”
贾母正要拿邢夫人撒气,待其进来,劈头盖脸就骂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你们如今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怕他,劝两句都使不得?还由着你老爷性儿闹。”
贾母深以为然,便道:“我心中也是这般计较着,太太又有什么想法?”
就听王夫人又道:“媳妇儿想着,湘云性子太过豁朗,来日难免被下头人欺瞒,若有个妥当人跟着过门儿,岂不正好?”
且湘云这会子年岁还小,待其过门,说不得自己个儿早就去了。因是频频颔首笑道:“太太这主意不错,待我思量思量,回头儿与云丫头说了,看她又是怎么个心思。”
正待此时,忽听得仪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
眼看到了时辰,平儿无法,只得先行回返,随着凤姐儿往荣庆堂而来。
贾母当即颤颤巍巍问道:“太太,你这是——”
忠顺王府。
迎春思量半晌,几番跃跃欲试,可终究还是下不得那般狠心。因是扯着司棋啜泣不已。
王善保家的面上露出笑意来,说道:“就知姨娘是个拎得清的,放心,事成之后那三百两我即刻送来。”
且因着贾赦与邢夫人,李祭酒夫妇极力反对李惟俭娶迎春,迎春若不嫁过去,她司棋每月方才能幽会一回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自后门进得荣国府,迎面撞见母亲,司棋又听母亲好一番数落大房的不是,于是愈发心事重重。
“这——”翠缕蹙眉好半晌没言语。心下终究是不忍,因是思量半晌道:“就算我点了头,只怕也过不了映雪那一关。要我说平姑娘此番寻错了人,你须得先在老太太跟前递了话,让老太太与姑娘说了,这才顺理成章。”
却说王善保家的用过晚饭,装着心事又往东院去听吩咐。因着鸳鸯一事,贾赦与邢夫人闹了个没脸,且因着如今贾赦行动不便,邢夫人如今胆气壮了几分,很是与贾赦吵嚷了一阵。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大老爷强纳鸳鸯之事,转眼传得沸沸扬扬。又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那来求亲的孙绍祖非但与大老爷闹掰了,如今更是被打发去了天涯海角,大抵是因着得罪了李惟俭之故。
此言一出,引得平儿蹙眉好一番思量,随即恍然:是了!大老爷要强娶鸳鸯,希图的自然是老太太的体己银子,王夫人向来视荣国府为己物,若得知了,又怎会坐视大房得了手?
且鸳鸯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不说眼前,便是来日老太太去了,这鸳鸯也不好处置。真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总不能给政老爷做小老婆?如此看来,待老太太一去,将鸳鸯送去隔壁伯府倒是上上之选。
“啊?”桃红掩口失声,却见王善保家的直勾勾盯着自己个儿。
昨儿方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贾母心下厌嫌得紧,又哪里肯为贾赦遮掩?因是蹙眉道:“你照实了说就是。”
这话一出,引得李惟俭纳罕不已,笑道:“我不过隔三差五过去一遭,也不曾招惹了谁,又是哪个婆子背后嚼舌了?”
王夫人道:“听下头人说嘴,鸳鸯既不想跟大老爷,也不想跟了琏儿、宝玉,倒是对那常来常往的俭哥儿情有独钟。”
刻下还早,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
王熙凤眼尖,见势不妙,紧忙搡了一把袭人,自己个儿也开口道:“太太这话太过了,不过是忠顺王府长史来了,人家还没说什么,咱们自己个儿关起门来反倒乱了起来,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长史拱手道:“王爷,下官得了一张借据,不敢自专,只得来请示王爷。”
长史应下,忠顺王顿时仰天大笑,叫道:“都愣着作甚?舞起来,舞起来,今日好生高乐高乐。”
桃红感同身受,蹙眉吐槽道:“谁说不是?如今自己个儿都动弹不得了,偏还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他又是个脾气暴的,一不对心思便要打人。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啊?”贾母拄着拐杖豁然而起,随即身形一阵摇晃,朝着后头仰面栽去。
王夫人就道:“你这孽障,莫非又在外头惹了祸事不成?”
眼见司棋瘪嘴气恼,迎春便又道:“他如今中了风,说不得哪日就去了……我倒是盼着他去了,如此守孝三年,说不得除了服就好了呢。”
王善保家的径直递过来二百两银票,压低声音道:“也不用姨娘为难,只消来日熬药时往里头兑些酒水就好。”
红玉就道:“不是婆子嚼舌,却是今儿大老爷要纳鸳鸯,鸳鸯不乐意,闹出好大风波来。刚好鸳鸯进园子散心解闷儿,平儿、袭人拿话打趣鸳鸯,一个说要许给琏二爷,一个说要许给宝二爷,鸳鸯都不点头。偏生说到俭四爷时,那鸳鸯就没了话儿,咯咯,可不就是心里头惦念着四爷呢?”
翠缕一时无言,二人相对闷坐,正无计可施之时,忽听得后头一声嗤笑,扭头便见映雪走了出来。
王夫人却不曾动弹,待人走了,方才与贾母说道:“老太太,做儿媳的本不该多嘴,只是鸳鸯服侍老太太一场,总要给个结果。”
过得半晌,这才端了汤药来,口中说道:“几个小蹄子都不乐意伺候老爷,最后还不得是我?这汤药苦口,我又往里兑了蜜糖,老爷尝尝可还顺口?”
贾母笑着摇头道:“人都盼着长命百岁,可又有几个真真儿能长命百岁的?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一桩事与你商议。”
湘云娇憨笑道:“姑祖母长命百岁,一准儿能瞧见。”
司棋不咸不淡的应下,眼看要到饭口,绣橘便提了食盒往小厨房而去。内中余下司棋与迎春,眼见迎春面上娴静,一门心思的打着络子,司棋禁不住说道:“姑娘莫非以为躲过这一遭,来日就没旁的了?”
“啊?”迎春骇了一跳,忙道:“不可不可!”
迎春想着来日又要嫁给什么王绍祖、张绍祖,顿时急了。
迎春手上一顿,气恼道:“如今只能拖一日是一日,他们是我父母,若真要将我嫁了去,我除了一死哪儿还有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