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并王夫人等纷纷愣住,凤姐更是心惊胆战,紧忙打发丫鬟:“快去问问,这又是给谁报丧呢?”
贾母撒过一场气,心下也知不妥,因是不待探春说完就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她极孝顺我,不像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景儿。可是委屈了她。”
因是好半晌,这才咬牙颔首,探手接了那二百两的银票。
说话间长史呈上,老太监将那借据奉上。忠顺王接过来扫量一眼,顿时就乐了:“哟,贾赦那厮又欠了人银子?我瞧瞧,八千两,可不算少了。”抬眼笑道:“这借据怎么来的?”
此事一说一乐,李惟俭本就与鸳鸯往来不多,因是也不曾多想。
当下再无二话,王善保家的匆匆而去。
映雪笑吟吟应下,面上浑不在意。她出自竟陵伯府,得了李惟俭的吩咐来看顾着湘云,来日前程早就定下。虽抬不得姨娘,可一个管事儿媳妇是跑不了。她也自知自己个儿颜色寻常,比不得伯爷身边儿的晴雯、香菱等,因是也就没了攀附之心。
桃红心思一动,与那丫鬟道:“放那儿,过会子我伺候老爷用药。正要求你帮手,一早儿吃得有些积食,你去问问可还有消食丹,给我取了两丸来。”
寻思着天色已晚,平儿只得悻悻回返。凤姐儿问过了,平儿只道‘不得法’,凤姐儿虽面上不显,心下却颇有几分快意。
所谓看破不说破,王夫人自是知晓大老爷此举希图的是什么,因是便有心在老太太跟前说道说道。
婆子道:“寻小厮问了一嘴,说是大老爷在外头欠下了银钱。”
忠顺王忽而阴转晴,殿中人等无不松了口气,顿时鼓乐齐鸣,舞姬翩翩,几个美人娇笑着过来献媚,内中绯糜自是不提。
王善保家的正色道:“姨娘可得想想了,我可是听人说,大老爷这般情形冬日里可不好熬。”
迎春闻言顿时颔首道:“好,银钱都是你经管着,不论抛费多少,你径直拿了去就是。”
司棋面上和缓,当即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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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司棋寻了姥姥王善保家的,屏退旁人,悄声与姥姥商议起来。
鸳鸯心中五味杂陈,不想此番坏事变好事,竟真的随了她的意。心中既高兴又忐忑,闻言赶忙跪下磕头道:“鸳鸯见过主母。”
孝道大过天,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薛姨妈见连王夫人怪上了,反不好劝的了。
当下关了门,二人到得炕上落座,王善保家的扯了半晌闲篇,忽而道:“太太这会子正恼着呢。大老爷这一病,连性子都比往常古怪了。”
平儿叹息道:“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奶奶如今一心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绝不肯沾染这等事儿的,我又不好越过奶奶去。”
婆子又道:“琏二爷与那长史商讨了一番,人家咬死了不肯松口,说大老爷若不归还,便去顺天府衙门将大老爷连同咱们家一并告了!”
湘云不明就里,径直道:“姑祖母径直说就是了,却不知是什么事儿?”
司棋道:“就知姥姥妥帖。”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那一叠银票来,眼看王善保家的眼冒精光就要夺去,司棋紧忙往后一躲,正色嘱咐道:“姥姥莫要贪心,我的心思你也知道。来日果然如了意,莫说是千两,便是万两也有的。”
拿定心思,平儿笑道:“多亏了你,真是一语点醒。今儿得了你的好儿,往后但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与我言语。”
所谓‘把话说出来、让事儿成不了’,红玉当做笑谈一般说出来,盘算的便是这般心思。
贾母唬了一跳,紧忙让琥珀拦下,随即气得浑身打颤!
恨声道:“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因王夫人就在一旁,想着前些时日王夫人方才将赖家连根拔起,如今老太太对荣国府掌控大不如意,便连王夫人也一起骂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王善保家的笑吟吟道:“不慌,咱们进里头说去。”
待心绪平复,不由得有些后悔,此番与做贼无异,若再来两回难保就被人撞破了。只盼着这回就将贾赦送走,否则桃红可不敢再冒险了。
王夫人思忖间眉头舒展,这倒是两全其美之策。一来绝了大房心思,二来还给那李惟俭卖了好。
“哦?”
湘云素来将鸳鸯当做大姐姐,顿时唬得就要避过,却被贾母强拉着坐定了,眼看着鸳鸯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忠顺王大悦,拍案道:“收的好!”
桃红哄劝着,可算将一碗汤药喂了,正巧那丫鬟回返。桃红接过消食丹便道:“你帮我照看一会子,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最是厌嫌伺候贾赦,闻言顿时欢喜应下,放下汤药便去了。桃红将贾赦推在一旁,瞧着四下无人,悄然取了个小瓷瓶将内中烈酒掺进药中,自己个儿嗅了嗅,生怕贾赦闻出来,赶忙又寻了蜂蜜兑了进去。
“老太太!”
“老太太——”
荣庆堂里,霎时间兵荒马乱、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