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芳只道:“还是要老爷拿主意才是。”顿了顿,又问茜雪:“前头可打发人告知老爷了?”
当即为其换过寿衣,盖了寿被,又挪到寿材里。下人四下挂白凌,内外悬挂白灯笼,又开了库房取麻布做孝衣。
李惟俭纳罕不已,心下不禁暗忖,莫非这鸳鸯果然钟情于自己不成?
这会子不是多想之时,李惟俭便道:“无妨。老太太这会子可好?”
鸳鸯便道:“回老太太,俭四爷方才出了门儿,说是往严阁老家中去了。傅姨娘说待其回了,定将话带到。”
那吴海宁最善扫听,因是云板声方才响过,不过半个时辰吴海宁便扫听了个大概,赶忙去寻傅秋芳禀报。
此时李惟俭还不知鸳鸯拜了湘云做主母之事,就见鸳鸯规规矩矩屈身一福道:“四爷,这会子二爷、二奶奶都在东院忙着,家中再没旁的人,只好让我来迎四爷。”
一句话说的邢夫人哑口无言,尤氏见此赶忙打圆场道:“这话说起来,还不是俭哥儿家中不允,再者二姑娘如今年岁也大了……”
只是那忠顺王府本就与贾家有仇,此番又是一副敲骨吸髓的架势,本金不过八千两,却生生要去两倍本金的利息来,这让王夫人如何甘愿?
想那俭哥儿虽暗地里手段多,面上却是个和缓的,此事若闹将起来,左右也是李惟俭与邢夫人之间的纠葛,闹一闹说不得那俭哥儿不要了银子,只一门心思对付大房呢?
他因着年岁、韬晦之故,友人不多,可却因着利益同盟者繁多。黛玉之事,搬出老师来实在是杀鸡用牛刀了,忠勇王更是如此,思来想去,好似有一人更合适。
王夫人正要说嘴,忽听丫鬟回话,说是老太太来了。
当下进得内宅里,换过一身常服,旋即领着丁家兄弟与吴海宁自正门往荣国府而去。
而后就见李惟俭嗤笑一声,随意朝着邢夫人拱拱手道:“不论如何,人死为大,大太太还请节哀顺变。待来日报丧,晚辈再行登门……告辞了!”
贾母观量其神色,顿时蹙眉道:“可是闹起来了?”眼见王夫人沉吟不语,贾母眉头锁得愈深,教训道:“大太太气急之下说说嘴也就罢了,俭哥儿想来也不会计较,可太太向来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会子偏要办糊涂事儿?”
平儿也不以为意,忙得不可开交,直到过得一刻才见凤姐回转。偶然一瞥,这才惊觉二奶奶不知何时竟换了一身素净衣裳。平儿心下暗赞,奶奶果然周到,方才那一身杏黄衣裳的确不妥,这才赶忙抽空回去换了一身……
王夫人瞥了湘云一眼道:“云丫头才来,不知内中情由。错非俭哥儿将那八千两的借据给了忠顺王府,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只可惜这会子李惟俭不知内情,若知晓了,定会瞠目不已。
贾琏虽留在东院,人却浑浑噩噩,凤姐说一嘴动弹一下,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凤姐心下纳罕,抽空子将贾琏扯到一旁,问道:“这会子正要你迎来送往,大老爷中风两回,今日情形早有预料,你这会子发的哪门子癔症?趁着亲朋故旧没来,还不赶快往衙门跑一趟?”
“啊?”王熙凤唬了一跳!
无怪贾琏失魂落魄,原来竟有这等隐秘!凤姐顿时面色发白,一则是吓得,二则是气得。
邢夫人唬得只知点头,再没旁的话。
邢夫人心下不由得暗忖,如今这俭哥儿可是伯爷,朝野上下都捧着,又极得圣人心意,哪里是她能轻易开罪的?
傅秋芳便道:“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者老爷也跟荣国府有亲,先打发海平去问过一番,待老爷回来再做处置。”
鸳鸯也不知李惟俭是否知晓了方才情形,略略犹豫,又压低声音道:“方才太太与大太太非议了四爷一通,只说是四爷逼死了大老爷。云姑娘气不过与太太拌了几句嘴。后来老太太发了话,太太这才没说旁的。”
李惟俭与二人道了声节哀,刻下也不好停留,返身便往外走。王熙凤又追将出来,低声道:“俭兄弟,这会子太太、大太太都在老太太跟前儿呢。”
傅秋芳思量的多,知晓李惟俭顾忌李纨,再者如今两位主母黛玉与湘云也在荣国府,因是便道:“都少说两句,这等事儿私下里说说就好,免得传扬出去损了亲戚情分。”
李某人虽与人为善,可几位往外打听打听,如今可还有人敢拿我作筏子?”
李惟俭笑道:“太太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世叔亡故,这等大事儿我怎么就不能登门了?”
吴海平情知凤姐只怕暗地里有交代,因是打发了那吴兴登,赶忙将小厮扯到一旁。小厮便将荣庆堂中情形说了出来,其后又道:“二奶奶交代了,伯爷若上门,须得心里头有个预备。”
就听贾母又道:“如今俭哥儿大势已成,说不得往后咱们家还要借助人家。这等人物不知好生维系了,偏要口出恶言将人得罪了,你这个家是如何当的?
再说赦儿两口子,那么点心思谁不知晓?真闹起来你道咱们占着理不成?”
当下凤姐打发人将那寿衣、寿被、寿材一并取了来,因早就思忖着贾赦时日无多,是以这些物件儿一早儿就置备下了。
却听李惟俭道:“那就还钱啊!”
李惟俭笑道:“这回就算了,与一群无知蠢妇吵嘴,有什么乐子好瞧的?”
贾琏匆匆而去,凤姐儿心下愈发狐疑,干脆叫过来个小厮,威吓一番,那小厮不过十二三年纪,哪里禁得住凤姐儿威吓?且方才情形只怕也瞒不住,因是便吐了口:“二奶奶,小的方才瞧见大老爷起身追打二爷,二爷气不过推了一把。结果……结果大老爷一头撞在了椅子角上。”
因是不觉胆气壮了几分,蹙眉便道:“俭哥儿还好意思登门?”
因着伤了神,贾母又去卧房里休息,待醒来时,眼见鸳鸯欲言又止,贾母便蹙眉问道:“又有何事?”
鸳鸯就道:“回老太太,方才伯府送了信笺来,说是大奶奶的婶子病了,心下想念大奶奶的紧,因是要留大奶奶与兰哥儿在伯府住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