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不过是皇商,如今皇商底子都没了,说白了就是一介商户。错非薛姨妈姓王,王家还有王子腾这个兄长在,你看贾家搭理不搭理薛家?
桩桩件件的日积月累,贾母心中又如何没有怨气?当下贾母心中暗忖,这俭哥儿须得转圜一番,料想自己个儿卖了老脸,俭哥儿也不会多说什么。如此,正好趁机将那王夫人敲打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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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陵伯府。
听闻李纨与贾兰都被接去了伯府,黛玉心下略略讶然,转念便觉此举或为朝贾家施压,断不至于就此撕破脸。因是便笑道:“不想俭四哥也会闹脾气。”
湘云这会子虽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可一提及要见李惟俭,便不由得霞飞双颊,红着脸儿说不出话来。
仵作得了好处,且大体已然勘验过,顿时没口子得朝凤姐打躬作揖:“奶奶宽宥,小的也是遵令行事,并非有意冒犯。”
凤姐蹙眉应下,心下思量不已,又赶忙打发婆子往后头去看。
宝姐姐冰雪聪明,如何不知王夫人是不想出那笔银子?这些时日王夫人面上虽不曾显露,依旧将宝钗带在身边儿教导着,可心思敏锐的宝姐姐又如何感知不到王夫人心绪转变?
抄捡了赖家,其后追缴又得了一笔银钱,算算典卖出去大抵刚好够还薛家那五万两银子的。这王夫人心下不免又来了心气儿——大抵想着来日宝玉便是国舅,总不能娶个商户女子为妻,打算还了薛家欠账也好另谋亲事。
翠缕便道:“说来也是俭四爷与二姑娘之事……大姑娘就没多心?”
王熙凤只道:“那就好,那就好。”
见得宝钗到来,湘云赶忙笑着迎了:“宝姐姐怎么来了?”
李纨顿时怔住:“婶子……无大碍?”
黛玉停下手中活计,乜斜了紫鹃一眼,说道:“无怪外头都说我小性儿,连你都觉着我小性儿,可见我这眼里真真儿就容不得旁人了。”
湘云蹙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思量起来又觉宝姐姐说的在理?
不待湘云寻思过来,宝姐姐就道:“这会子都在气头上,咱们也劝说不得。方才老太太说过姨娘了,不过是拌几句嘴,难道这亲戚还不做了?回头啊,云丫头不妨私下劝劝俭四哥,两边厢各退一步,这漫天的云彩就散了。”
一边是婆婆,一边是亲兄弟,夹在当间儿,李纨自是难受的紧。
李纨这才心下释然,道了声‘原是如此’。
宝钗就道:“姨娘先前不过是说了一嘴,过后记不记得都是两说,偏你顶撞了一嘴,姨娘可不就记在了心上?气闷之下,见了俭四哥难免就想起方才情形,可不就吵吵起来了?”
贾琏释然笑道:“走了。牛世叔还叮嘱了,须得赶紧写了报丧奏书,我一会子连同给二叔的书信也一并写了,赶快打发人往江南送去。”
好在凤姐处置过两桩丧事,此时也算经历过了,处置起来极为得心应手。
贾琏唯唯应下,咬牙道:“总要做上七七四十九日水陆法事才是,二叔总能赶得及。”
迎春说道:“说是肚子疼,这会子往后头去更衣了。”
黛玉略略思量,便道:“无妨,俭四哥心中有数。”
黛玉笑道:“我为何要上心?不过是闹了脾气,说不得过几日就好了。就算不好,俭四哥也定会为我打算好的。”
映雪就道:“这话都让姑娘说了,我倒是不知如何说了。若果然恶了太太,姑娘大不了领着我们往忠靖侯府去就是了。”
如今想来正是此理。有着俭兄弟支撑着,李纨又何惧那王夫人的冷言冷语?心下想了个分明,释然之余,李纨便道:“琴妹妹与二妹妹都是钟灵毓秀的女子,这心里头想的可比我还明白。罢了罢了,就由着俭哥儿闹腾。我先去瞧瞧婶子。”
凤姐这会子心下忐忑,生怕那贾琏就此坏了事,却因不好与外男相见,只得往后头避去。
此事若揭开,贾琏担着弑父的罪过,自是得不了好儿。她帮着隐瞒又岂会得了好儿?当下急切一扯王熙凤衣袖:“凤哥儿!”
这勋贵袭爵尤为繁琐,太宗时定下仪制:公、侯、伯病故,必先奏请殡葬,方许袭爵,违者,参奏治罪。
这会子李惟俭与王夫人在大花厅闹翻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鸳鸯往怡红院来的时候,得了信儿的宝钗已然到了怡红院寻湘云说话儿。
便是那先前一直服用的人参荣养丸也一直时断时续的,如今思来,可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耳听得脚步声,贾琏顿时怔怔看向门口,便见那仵作猫着腰进得内中,朝着众人打躬道:“回伯爷、大人,小的已勘验过,贾将军乃是病故,并非死于非命。”
黛玉放下帕子道:“我为何要多心?俭四哥与二姐姐先前便是那般,错非机缘巧合,说不得就——”说不得就没湘云什么事儿了。
且大老爷之事,若俭四哥有三分错处,大老爷与邢夫人倒是错了七分。这般情形,只眼看着大房与俭四哥闹腾就是,何至于自己个儿就下了场?
马车自角门入内,不待仆役送上矮凳,帘栊挑开李纨便行了出来。
平儿应下,紧忙将四枚银稞子送上。主仆二人向来有默契,凤姐唱了白脸儿,平儿自然要唱红脸儿。
潇湘馆。
当下三人往外头行去,贾琏心下一动,紧忙朝着门口候着的小厮连连使眼色。奈何那小厮不知内情,只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王夫人纳罕不已,便道:“许是大太太有事儿?罢了,叫他进来。”
绣鸾应下,转身出去将贾琮引了进来。不想那贾琮一进来便扑在王夫人面前:“太太,我父亲七窍流血,只怕是被人害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