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下恼恨至极,心中却盘算起来:大老爷之事已托了侄子王传扬出去,此事不宜节外生枝,不然这姓李的四下串联下来,说不得这袭爵之事还有波折。且元春分娩在即,如今不妨让他一让,待过后再寻姓李的计较清楚!
总计两万八千两,点算过一遍,薛蝌便蹙起眉头来,这内中少了二百两。待点算过第二遍薛蝌确认了,果然少了二百两。
迎春狐疑不已,却不再过问。二人自角门转出来,往大观园而去,自是不提。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指望王夫人道恼那是奢望,且李惟俭又哪里是几句软话就能哄了的?他早拿定心思好生教训王夫人一通了,只待造办处将那物件儿造好。
红玉好奇道:“四爷,这玉坠散出去,太太与宝玉自然讨不了好儿,可又如何知道是四爷的手段?”
说罢凤姐风风火火往外便走,司棋扶着迎春随在后头,到得前头偏厅左近往里一瞧,果然就瞧见了李惟俭。
转眼到得十月初一,贾家开丧。
“嗯?”
李惟俭卯正时便往东院而来,遥遥便见门灯朗挂,两边一色戳灯照如白昼,白汪汪穿孝仆从两边侍立。门内又有贾芹等贾家子弟迎来送往。
那夏金桂一双美目上下瞟了薛蝌两眼,这才笑道:“都是一家人,蝌兄弟不用客套。你兄长又往外头去了,这贾家大老爷一过世,他又帮着置办物件儿。要我说,这贾家泼天的富贵,缺了短了的,只管拿了银钱采买就是,又哪里显着他了?真真儿是个无事忙。”
李惟俭便道:“与咱们无关,文斗用心办事就好。”
王熙凤一咬牙,见左右无人忙道:“也不瞒俭兄弟,昨儿你二哥去与大老爷说逼债之事,呛声两句大老爷就恼了。那般身子骨偏要起来打你二哥,你二哥不过推了下,大老爷栽倒时后脑撞了椅子,也不知怎地就去了。
司棋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又随在二姑娘身边儿守在灵堂。
贾琏也蹙眉道:“不至于如此啊,断不至于啊!”
红玉瞧得莫名其妙,张口道:“四爷这是——”
又与琇莹对练了一番,擦洗过用了早饭,外头茜雪便来回话,说是荣府打发贾芹送来讣闻,说是两日后开丧。李惟俭在偏厅与那贾芹寒暄几句,便将其打发了。
拿定心思,王夫人面上挤出一抹笑容来,说道:“俭哥儿,昨儿算是我的不是了。一则大太太没说清楚,我又不知内情,只道此事全怨了俭哥儿;二则诚如老太太所说,这话赶话的,难免呛声两句。”
司棋闻言一怔,扭头就见王熙凤快步行了出来,与那婆子道:“俭兄弟来了?”
“哈?”
当下紧忙又道:“俭兄弟昨儿可是应承了,不拘抛费多少银钱,还请俭兄弟援手。”
却见李惟俭一抖手,又一枚玉坠出现在掌中:“这不是还有一个呢嘛?”
这日到得晌午,薛蝌回返武备院衙门,待用过午饭方才去拜见李惟俭。
“啊?”
袭人急得跺脚,说道:“真真假假,二爷自己个儿一时间都分不清。若混在一处时间久了,说不得真的成了假的,假的又成了真的。”
“咦?”
这倒是称了宝玉的心思,待用过午饭,宝二爷便往栊翠庵而来。与那妙玉品了香茗,又手谈半晌,直到此时方才被袭人催着回返。
贾母顿时笑道:“这就对了,说开了不过是一桩小事,都是自家亲戚,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李惟俭本道薛蝌不过是处置私事,心下也不曾在意。却不知薛蝌这会子自角门进了贾家,而后径直朝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
却说司棋得了李惟俭吩咐,先行寻了王善保家的,祖孙两个私下里嚼舌了好半晌。
贾琏紧忙起身相送,径直将李惟俭送出黑油大门方才回转。
李惟俭笑着没应声,只抬眼看向王夫人。
李惟俭又细细交代了一番,紧忙打发其进了荣国府。往回走时,不禁心下慨叹,碰上这般上了头的恋爱脑,还真真儿不好处置。
当下李惟俭落座,不待琥珀奉茶,贾母便说道:“俗话说的好,铲子就没有不碰锅沿的,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还要拌嘴呢,更何况是亲戚?”顿了顿,强笑着看向王夫人道:“昨儿的情形,也是话赶话。实则太太过后也后悔不已呢。”
他这话可不是奉承,错非搭上了李惟俭,那薛姨妈又如何肯松口还钱?错非此番得了官身,只怕那家产还不知要拖延多久才能给付呢。
王熙凤道:“俭兄弟尽心就好。”顿了顿,又蹙眉道:“那外头煽风点火的,说不定就是忠顺王府!”
“怪哉!”此时已然是初冬,宝玉披了外氅,便见其自外氅下摘出一枚玉坠来。“我这玉也不曾丢了去,那这一块又是哪儿来的?”
王熙凤心下动容,感念道:“这回又多亏俭兄弟了。”
还是袭人眼尖,指着其中一块道:“这块定然是假的。你莫非忘了,上一回你摔了这玉,上头就有一处裂纹。”
李惟俭心下有了思量,缓步上前见礼:“老太太、太太——”
“呵,”薛蝌笑了,放下锦盒道:“回大伯母,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八千两。”
好半晌,又听李惟俭道:“当务之急,二哥、二嫂子须得赶快寻了妥帖仵作与太医,坐实了大老爷乃是抱病而亡,绝非死于非命。这外边厢,我先去寻了验封司郎中递递话儿,看看如何处置。只要此事不闹到朝堂上,一切都好说。”
红玉眨眨眼,顿时会意,旋即笑得前仰后合,说道:“四爷真真儿是坏透了,这算是杀人诛心了。”
薛蝌不好搭话,那夏金桂顿了顿才笑道:“料想蝌兄弟是来寻太太的?快去,太太这会子正等着呢。”
贾母蹙眉道:“也不用俭哥儿帮衬什么,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李惟俭摆手道:“此事今日传扬的到处都是,只怕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我如今只能说尽力而为,却不敢打包票。”
一路进得大观园里,过得白石桥便到了怡红院。当下提了盒子交与翠缕,趁着其去安置,红玉紧忙扯了映雪将那玉坠交了去:“将这玉坠子四下散出去,不拘是丢在何处,让人能瞧见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