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在一旁,见此便道:“嫂子莫恼,哥哥也是要脸面的,待我过后仔细问清楚了,总要给嫂子一个交代。”
此时贾母又道:“琏儿虽不成器,好歹不算个糊涂的,总是能护着家业。这后头的谁都指望不上,如今看来,也就兰哥儿能有出息。俭哥儿,若来日荣府败落了,也不求着俭哥儿如何照应,只求着俭哥儿好生看顾了兰哥儿,说不得振兴贾家之事,就落在兰哥儿身上了。”
也就亏着柳湘莲阻拦了,卫若兰这才打得薛蟠肋骨折了两根方才罢手。其后割袍断义自不多提。
果然,略略说过几句,贾母话锋便是一转:“俭哥儿素来是个大度的,怎么这回偏要与太太针锋相对?”
王熙凤抿着嘴,错非还当着众人的面儿,且如今还在孝期,只怕就要禁不住仰天大笑!
凤姐儿略略松了口气,想着有了北静王出面儿,想来那马尚此番理应会松口?
却听李惟俭道:“老太太,十数年前夺嫡之争,贾家如今还不曾吸取教训?今上不是个大度的,只看贾家这些年情形便知今上心思。若我说,贾妃若生个公主还好,若生个皇子……只怕未必是好事儿啊。”
当下只留了薛姨妈陪夏金桂,宝钗紧忙扯了薛蟠去到隔壁好一番商议。待回返后,那薛蟠蔫头耷脑,只道前一阵做生意让人哄骗了,足足赔了三万两银子。又不想让家中担心,这才偷了地契典卖了顶账。
湘云听得愈发蹙眉不已,说道:“无怪这几日二嫂子也不往太太跟前儿去了,原是这般。”顿了顿,舒展眉头道:“太太这般太过自私自利,难怪这回姑祖母都瞧不下去了。若我来日当了家,定不会学了太太。”
夏金桂顿时更急,上来便要抓薛蟠,偏巧一下碰到薛蟠伤了的肋骨。薛蟠顿时将其推开,那夏金桂倒退两步一跤跌在地上,霎时眼睛一翻没了动静。
那验封司郎中也就罢了,此番果然秉公处置。来的都察院御使,乃是李惟俭的师兄詹崇,此人出言颇有维护之意。贾琏眼见来人心中便落定大半,只道此番定然平安无事。
暂且不说凤姐儿往荣庆堂而去,却说薛蟠捂着肋条倒吸着凉气进得家中,因不想让薛姨妈与宝钗担心,便径直往自家小院儿而去。
薛蟠讷讷不言,那夏金桂又哭闹着提及地契之事,薛姨妈顿时面上讪讪。
当下宝玉扶着王夫人而去,王熙凤、探春、惜春、黛玉、湘云、宝钗等纷纷起身离去。
一行人中,惜春年岁虽小,却也能瞧得出眼色来,眼见众人虽说着话儿,可瞥向宝玉的目光却极为古怪,心下便知方才之事只怕另有说道。当下惜春闭口不言,只随在探春身旁。
结果就坏了事,那薛蟠喝多了酒再也不管不顾,干脆寻机拦了柳湘莲。柳湘莲不想搅了寿宴,干脆假意与其相好,引着薛蟠到了城外。随即抽出马鞭抽了薛蟠三四十下,其后又按着薛蟠脑袋侵入河沟里。
又想着俭四哥素来与二嫂子一家亲厚,此举可谓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俭四哥果然厉害,一番连消带打,便将太太此间十数年积累化作了齑粉!
宝玉这般情形,直把袭人看了个目瞪口呆,不知这宝玉又发了什么癔症。
映雪便道:“大姑娘可曾听闻旁的衔玉而生过?那宝二爷瞧着也不曾如何神异,如何偏偏就衔玉而生了?”
方才进得内中,就见夏金桂满面寒霜,那箱笼更是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薛姨妈恨得骂了薛蟠一顿,说:“如今娶了亲,眼前抱儿子了,还是这样胡闹。人家凤凰蛋似的,好容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儿还轻巧,原看的你是个人物,才给你作老婆。你不说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还是这样胡闹,喝多了黄汤,折磨人家。这会子花钱吃药白操心!”
薛蟠尴尬捂着脸,瓮声瓮气道:“不小心摔了马,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说罢甩开大步便转过了梦坡斋。
探春心思通明,若换做旁的时候说不得还会转圜一番,可方才那般情形,眼见着老太太与太太生了间隙,风口浪尖之上她又哪里敢上前转圜?
凤姐儿紧忙上前过问:“勘验的如何了?”
须臾间,薛姨妈与宝钗匆匆而来,眼见夏金桂如此,紧忙打发人去前头请了太医来。
错身而过之际,湘云只瞥了李惟俭一眼,便忙不迭的偏了头去;黛玉这会子倒没那般多顾虑,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仔细观量了李惟俭一眼,这才与探春往外边厢行去。
王熙凤只叹息一声没言语。俭兄弟再是手眼通天,又如何管得了五军部?那可是四王八公等勋贵的自留地,莫说俭兄弟,连首辅陈宏谋都管束不得。
李惟俭道:“老太太又何必明知故问?往常看在大姐姐与兰哥儿的份儿上,晚辈可是对太太忍让得紧。谁知此番太太又来得寸进尺!若不让其触个霉头,我这堂堂竟陵伯岂不成了太太眼中的牛马?”
映雪便仔细为其分析了一通,直把湘云听了个瞠目,道:“那通灵宝玉是假的?”
映雪瞧着湘云,心下好一番欲言又止……心道,大姑娘,来日谁当家还真不好说呢。
这倒不是李惟俭胡诌,造办处小吏曾说过,那玉中写字的法子的确是前宋的古方子。道理也很简单,寻常玉石若内中含有铁离子,佩戴时日久了就会被人体分泌物浸润,继而改变颜色。
夜里凤姐儿翻来覆,一想到来日便要得封诰命,便兴奋得睡不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方才迷迷糊糊,忽而便听得后院儿传来些许声响。
此时就听贾母又道:“既得了真的,那往后须得好生经管了,可莫要再丢了去。忙里忙外一整天,快扶了太太去歇息。”又与众金钗道:“你们也散了,都不用陪着老婆子我了。”
王熙凤看得瞠目不已,那男子身形除了贾琏还能是谁!
凤姐儿心下恼怒至极,有心刻下便冲出去揪出那狗男女,转念又想,此番若闹将起来,只怕那袭爵一事便要告吹。
凤姐儿银牙暗,心下憋闷不已,她自问从无一处对不起贾琏,偏这贾琏什么脏的臭的都敢沾染,如今竟连尤氏都勾搭上了!
忽而一转念,凤姐儿下定心思,咬牙暗道:“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