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便说了方才情形,说是王夫人交代了,自己与宝钗一并协理家务。
此言倒不是故意抬举琇莹,她虽姿容垫底,家世也寻常,却有两个兄弟都在李惟俭身边儿,一个大管家,一个贴身随从,等闲谁敢开罪了琇莹?
当下二人径直往缀锦楼而来。此时因着贾赦丧期,二姑娘迎春还在东院守灵,夜里也多半在东院休息,因是这缀锦楼便只余下邢岫烟一个姑娘。
那漆黑身形就笑道:“凤儿,你来了。”
心下想着李伯爷年轻有为,生得又好看,外边厢都说能为堪比财神,谁知私底下却又极贪嘴顽劣?与这般人物相伴,便是小老婆……好似也不厌嫌?
邢岫烟赶忙止住心思,连骂自己痴心妄想,须知那夏金桂生得与自己仿佛,家世还好了百倍,不也被李伯爷婉拒了吗?
“这就是了,既然无事,我赏你的酒,你怕什么?”
“凤姐姐,这般说来如今咱们家早就入不敷出了?”
进得内中,探春便见宝钗也在,她规规矩矩见过礼,王夫人挤出一抹笑来将其招过,扯着手儿道:“三丫头,我待你如何你是心里有数的。”
丰儿颔首道:“奶奶说的是,先前大姐儿须得奶嬷嬷搂着才能入睡,如今到了时辰自己个儿就张罗着睡觉了。”
宝琴与湘云到得缀锦楼,邢岫烟听良儿回话,赶忙下楼来迎。众人进得内中略略叙话,湘云才将来意说了出来。
霍然而起道:“果真?好事儿啊,好事儿!”
赵国基与其妻?舅舅赵国基倒是个本分的,素日里也不曾如何惹事,只是难免对赵姨娘言听计从。如今随在贾环身边儿,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其妻却不是个省心的,仗着与赵姨娘有亲,没少欺负那些没根脚的仆妇。
却说隔壁伯府今日却来了客人。
临近二更时,茶房里的婆子散过一场,赢了的喜笑颜开,输了的骂骂咧咧。
探春便道:“太太这般说了,女儿自是不好推脱。”
剩下那些庵堂、家庙,左右都有人在,也无需去巡视了。
“好好,如今有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往常都是凤哥儿管着,照理凤哥儿不管了,也该当是李氏来管,奈何她又担着王府差事。算来算去,如今也就指望你了。”
凤姐儿假模假式叮咛了半晌,临了才道:“可惜我如今这么个情形,实在不好往庄子上去。平儿你多劳动几回,来日我叫二爷给你买些头面儿来。”
却说侧殿里为之一静,婆子刚过沁芳亭,内中便蹿出两道身形来。凤姐儿提心吊胆四下观量一眼,赶忙催促道:“你,你快走!”
自王夫人院儿回返秋爽斋,外氅方才卸下,就听外头丫鬟道:“姑娘,姨娘来了。”
待丰儿取来药酒,凤姐儿独自饮了一盅,又笑道:“瞧你也累了一天,不若也饮几盅解解乏。”
一旁的宝琴不过敲敲边鼓,方才并未如何说话,眼见邢岫烟面有难色便笑道:“邢姐姐莫要多心,姐姐凭本事赚银子,外头说破大天去也指摘不得什么。”
李惟俭随之往后头去看过了寡婶与两个堂妹,略略坐了片刻便又往前来,结果迎面便撞见的气哼哼的琇莹。
果然,到得这日晚饭后,邢岫烟往东院去了一趟,寻了熏熏然的邢忠与其母说了此事,那醉醺醺的邢忠闻言一个激灵醒了酒!
王夫人颔首道:“只是你年岁尚小,只怕压不住那些刁钻下人,我方才与宝钗说了,也让她来帮衬着。如此,往后你二人协力同心,料想定能将这個家管好。”
茜雪应下,赶忙往前头去吩咐了。
顾万中就道:“伯爷何不将厂子也开去江南?如此行事也各有便利。”
身形贴在门扉上心下怦然不已,抬眼又见那模糊身形迈步而来,凤姐儿咬着下唇半晌没开口。
凤姐儿叹息一声,面上再也挂不住。说到底还是那日她先勾引了李惟俭,却怪不得人家什么……
“怎么说?”赵姨娘问。
凤姐儿心下倒是对探春并无隔阂——三姑娘迟早是要嫁人的,再能为又如何?
探春忙道:“太太待我视如己出,自是不消多说。”
王熙凤看得银牙暗咬,原本还心下忐忑不已,这会子却怒气勃发。思忖道:你这般对我不住,合该你做了忘八!
当下悄然摸到西屋,眼见两个丫鬟与大姐儿睡得香甜,转身到得门前悄然落下门栓,随即轻手轻脚摸了出来。
探春不知有诈,因笑道:“宝姐姐自是妥当的,方才女儿还怕人微言轻,有宝姐姐帮衬着自是极好的。”
转过天来,探春用了早点,一早儿便去王夫人处听吩咐。王夫人叫了各处管事儿媳妇来,当着众人的面儿定下探春管家、宝钗协理之事。
若果然重用这二人,来日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来呢。探春当下便有心拒绝,可一想到推拒之后赵姨娘定会大闹一场,这到嘴边的话就转圜了一番。道:“姨娘说的在理,只是如今管家可不是我自己个儿的事儿。”
李惟俭自信身手,不说秦显家的守着东角门,由得他往来,单是那墙头,只凭他如今的身手就能攀越而过。因是回身抱了凤姐儿一下,低声道:“你可有法子?不行先随我去家里躲躲?”
凤姐儿急得跳脚,只道:“你莫管了,我自有法子。”
当下李惟俭不再停留,扭身疾走一阵便掩身于黑夜之中。凤姐儿绕省亲别墅而走,自凸碧山庄、蘅芜苑绕过,转瞬到得秋爽斋。抬眼观量,便见内中亮着灯火,心下顿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