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人口不多,下人有多是雇请的,有那偷奸耍滑的,每月月初结算的月钱便会打发出府,断不会让四哥哥烦神。”说话间宝琴又自袖笼里抽出个小册子来,比比划划将内中账目大略说了一通。
李惟俭眨眨眼,顿时悚然而惊,不迭拱手道:“诶呀,险些忘了大事。老师,学生还有要事——”
足足二百两银子呢,探春便想着,总要为湘云多置办几套衣裳,再叫来一席上好的席面。
薛蝌领命。李惟俭瞥见其手上通红一片,想来定是被二氧化硫气体侵蚀了,因是便道:“文斗每日督促着就是,也不用这般拼命。”
“老师明见万里。”
严希尧颔首道:“不过是一时之用——兵部亏空良多,若贾雨村补上了,也不失一员能吏;可若要补不上,那过二三年可就有的瞧了。”
贾琏吩咐道:“快让人送进来。”
李惟俭就道:“学生与荣府掌家太太交恶,其后王、王仁送了帖子来访,学生以为这二人定是存心不良,因是干脆丢回名帖置之不理。”
薛蝌笑道:“伯爷将大事交于下官,蝌又怎敢不尽心?”
“有,有什么好瞧的。”嘴上嘟囔着,湘云却期许着打开包袱,便见内中只一副精致日历。
且说荣府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
探春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探春便吩咐道:“收起这个来,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丫鬟答应去了。
李惟俭领着丁家兄弟进得花园里,离得老远便停下脚步。须臾光景,戴着口罩,面上又罩了膠乳面罩的薛蝌匆匆而来。
李惟俭纳罕道:“贾雨村为侍郎半载,岂会不知兵部情形?”
难得家中有热闹,正巧王夫人一早儿又去了宫中,宝玉便没了管束,任凭袭人等如何劝说也不肯去金台书院。
“今日如何?”李惟俭问。
李惟俭应下,紧忙跳上马车,掀开帘子钻进了车厢里。许是因着近来国事繁重,老师严希尧清减了少许,面上威严愈重。
严希尧面上一变,仔细扫量了李惟俭一眼道:“复生何时得罪了王家子弟?”
王熙凤尤其振奋不已,贾琏顺利袭爵,她那心心念念的诰命也不远了。
李惟俭挑开帘栊,便见几辆贾家马车转过路口,朝着自家老宅方向而去。李惟俭心下纳罕不已,就听丁如峰又道:“老爷,隔壁薛家那宅子早些时日就腾空了。”
“是。”
贾敬、贾琏先后而去,今年荣府不好摆酒宴请,但还得往各家走动。
又念及晋王此时不过是稚童,又学着忠勇王一般酷爱兵事,这来日谁能夺嫡还真就不好说。
黛玉只默然听着,待宝琴一一说过,这才笑道:“我又不懂账目,琴妹妹又何必与我说这些?”顿了顿,不待宝琴开口便道:“不过俭四哥这几处厂子都只占了不足两成股子,算算也值个百多万银子?”
稍晚一些,陪着黛玉用过晚饭的宝琴回返,去到书房里叽叽喳喳与李惟俭说了好一通。
湘云顿时又高兴又羞恼,不禁起身嗔道:“姑祖母再打趣,我可就回去了。”
所谓不得空不过是托词,实则是因着李惟俭如今年岁大了,实在不好再与姑娘家聚在一处。
过得五日,黛玉自胡家回返。
“啊?”李惟俭心下满是不解,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湘云仔细将众人贺礼收过了,面上的笑容就不曾断过。她自幼没了父母,二叔、三叔、两个婶子待她再如何好,也比不过生身父母。也唯有每次庆生时,湘云才会陶醉于那一件件心意中。
“果真?”宝琴顿时欢喜不已,咯咯笑着凑在李惟俭怀里。她心下极为艳羡黛玉,却知凭着自己的出身万难如黛玉那般与四哥哥两情相悦。
严希尧嘿然一笑,抖擞衣袖,丢过来一枚银币。李惟俭接过来略略观量,除去图样略略改动,锯齿、颜色与自己先前锻压的银币一模一样。
待过了时辰,宝玉这才笑嘻嘻往贾母跟前儿来。
金钗们齐声哄笑,生生将湘云笑了个红脸儿。
宝玉笑着应下,随即一众金钗到来,这个送湘云一幅画,那个送个汗巾子,大抵都是凑趣的物件儿。
想明此节,李惟俭心下暗自摇头,他虽也是个善于钻营的,可却做不到贾雨村这般想圣人所想。
凤姐儿如今也得了诰命,便笑道道:“今儿我打发贾芹关去了。”
严希尧倒吸了口凉气,不禁肃容道:“复生思量的有理。如今复生有实学根基,又有陶朱之能,任谁来日当政都要拉拢复生,此时断不可轻易投效。”
探春笑道:“本道循着旧例就好,可昨儿伯府的红玉寻来,特意送过来二百两银子,说是专门给湘云庆生用的。”
“啊?”严希尧略略讶然,旋即倒吸了口凉气。何谓风评?掌舆论者乃是清流啊,圣人力主变法革新,太子却与顽固旧党交好,这让圣人如何做想?好不容易兴利革弊,回头儿太子登基会不会将新法尽数废除了?
若换做自己是圣人,只怕也会对太子不放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