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王夫人气得浑身哆嗦,紧忙吩咐道:“还看着作甚?把这孽障搀起来送我房里去!”
那戴公公笑着凑趣道:“咱家还说怎么一早儿左眼皮直跳,不想竟应在了此处。哈哈哈,李财神相邀,咱家求之不得啊。”
丁如松得了吩咐,紧忙吩咐车夫调转车头,一路朝着外城武备院而去。
当下戴权抄起茶盏来一饮而尽,兴高采烈收了文契,赶忙拱手道:“咱家出来久了,不好再多待。伯爷,咱们就此别过。”
贾琏撇嘴道:“那老货口风极紧,白瞎了二百两银子。”
一如王熙凤所料,王夫人这会子再不想旁的,只一心想着那林家十几万的银子如何了账。私心想着总要问责、为难李惟俭一番,如此方可将那银子之事轻飘飘揭过。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张宜人道:“你干爹一直待在清水衙门,家中并不富裕。早前我与你干爹便计算了,待玉儿出嫁,总要凑个三千两的嫁妆来。”
说话间自正门出来,翻身上门领着一众人等又往给事中胡廷远家而去。
端坐软榻上的贾母一直眉头紧蹙,此时扫量了一眼地上那摔得粉碎的玉石,忽而悠悠道:“碎了就碎了,先前不是还有几个吗?寻一个再给宝玉挂上就是了。”
戴权眨眨眼,颔首道:“原来如此。”说话间将圣旨交给小黄门,又接过来另一封旨意,笑道:“林姑娘既不在,那史姑娘可在?”
张宜人拍着其手笑道:“傻孩子,于咱们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一桩好姻缘更要紧的?伱与竟陵伯情投意合,那竟陵伯又是个又能为的,若迟迟不嫁过去,说不得旁人请了圣人指婚,到时候哪里还有后悔药可吃?”
王夫人怔了怔,忽而跌跌撞撞扑上来,举手便抽打宝玉:“孽障,你何苦摔那命根子啊!如今碎了去,这叫我如何与老爷交代啊!”
王夫人哭嚎不已,薛姨妈也紧忙过来劝慰,宝玉却梗着脖子哭泣不已。
“哦?伯爷这话怎么讲?”
王熙凤就在一旁观量着,眼见二人面上惊愕,心下便好似三伏天吃了井水镇过的西瓜一般,舒爽无比!
抬眼便见黛玉面上也略显恓惶,因是安抚道:“我的儿,有干娘在,不用怕那劳什子贾家。你先回绣楼去,待我打发了贾家人再说。”
当下黛玉这位便宜二兄引着戴权往外而去,内院里只余下张宜人与黛玉这对儿干亲。
一众人等刚要起身,闻听此言赶忙又跪伏下来。
当下便有王夫人的丫鬟过来要搀扶宝玉,那宝玉却发了性子,起身胡乱挣脱开,眼见软榻上的贾母无动于衷,干脆一咬牙,狠心自脖颈扯下通灵宝玉来,高高举起狠命掼在地上:“什么劳什子,我不要也罢!”
半晌,眼见戴权一行掩于市井,李惟俭撂下帘子吩咐道:“先去武备院,下晌说不得还要与荣府做过一场。”
贾琏心下骂骂咧咧,二百两银票换做银子能砸出一大团水花来,偏到了戴权这儿只得了模棱两可的两句话!目送戴权远去,吩咐左右关了大门,贾琏施施然又往内宅行来。
叩拜后被两个丫鬟搀扶起来,懵懵懂懂越众而出,双手自笑眯眯的戴权手中接了圣旨。
是了,难怪两年多前林如海病入膏肓也不肯写下婚书,偏生说上了奏疏请圣人来日赐婚……
李惟俭笑着请其落座,戴权便打趣道:“李伯爷好享受。”
软榻上的贾母见二人进来,赶忙正了身形急促问道:“戴公公如何说?”
黛玉歪头低声道:“俭……他才不会呢。”
“李伯爷客气了。”
王夫人顿时止了哭嚎,连薛姨妈也愕然看向贾母。
“伯爷留步,咱家去了。”
贾琏拱手实话实说道:“回老祖宗,戴公公只说是圣意,余下的不如去问过俭兄弟。”
她嗔恼着说了一嘴,赶忙看向邢夫人。邢夫人与其对视一眼,转眼又鼻观口、口观心当起了菩萨。
黛玉娇嗔着不已,心下却满满的:一则眼看要与俭四哥修成正果;二则俭四哥应对之举,不想竟真个儿给自己寻了疼惜自己个儿的干亲。
黛玉眼见劝说不得,只觉心下熨帖之余又酸涩无比,顿时红着眼圈儿哭了出来。
只是俭哥儿家中姬妾众多,玉儿又是个小性儿的,就怕嫁过去再受了气……贾母一时间心下纷乱,只怔怔出神。
待过得仪门,便见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等早已散去,只王熙凤在向南大厅前等候。
“好说好说。”
凤姐儿心下暗骂,起身却道:“老太太,我去给二爷取银子。”
“好生生的怎地哭了?”张宜人探手将黛玉揽在怀中,一边厢轻轻拍打着黛玉背脊,一边厢却蹙眉道:“只是有一样,你虽嫁了过去,却到底差着年岁,总要再过三五年的再琢磨孩子的事儿。”
邢夫人心下自然不满,可如何还敢胡乱开口?上回大老爷过世时她非议了一嘴,惹得李惟俭发飙将王夫人折腾了个欲仙欲死。也就是李惟俭不曾倒出空来,不然说不定怎么整治自己个儿呢。
胡言芳紧忙抬手一引,生硬道:“如此,小生送戴公公。”
那会子贾琏书信提及林家分支人等如何不堪,一瞧就存了吃绝户的心思,因是林如海才将家业交给了贾琏处置。只怕那时林如海非但防着林家分支,连贾家也一并防着了……
戴权面上笑容不变,说道:“胡公子客气了。既是大喜之事,老奴就却之不恭了。哈哈哈,圣人还等着老奴交差,老奴就不多留了。张宜人、胡公子、林姑娘,少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