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罢,李惟俭抬眼瞧了圣人一眼,眼见其面上凝重,赶忙又垂下了头。
有管事儿的入内禀报张宜人:“太太,伯府送聘的队伍来了!”
湘云强笑了两声,探手将一张俏脸抹成了大花脸,惜春顿时笑道:“云姐姐成了大花脸,这般如何见人?”
探春又道:“舅母且宽心,那张若锦自有凤姐姐处置。这丧银按例是二十两——”
闻言强压着心火道:“快噤声,莫要让外人听见了!”紧忙将其扯到一旁道:“太太如今虽不掌家了,可我自小到底还是养在太太膝下。若被旁人听了去,说不得便会说我趋炎附势、不孝。”
惜春年岁小,还不知湘云这一去怕是再无归期,邢岫烟与湘云算不得亲厚,因是只探春一个抱着湘云好一番哭泣。
果然,待管事儿的再来报,张宜人与一干女眷迎将出来,便见各色聘礼堆满厅堂。除去金银珠宝、庄子、铺面、各色织造、牛、羊以及必不可少的大雁,余下的竟是各色股子!
算算作价竟达两万两!
一应亲友纷纷与张宜人、胡廷远道贺,只说此一桩亲事乃是天作之合。伯府送来如此聘礼,来日定不会怠慢了黛玉。
“那税警之事……”
那赵国基家的哭诉道:“那天杀的张若锦,若不是正月里背后搡了你舅舅一把,让其掉落水中,你舅舅何至于就此病死了?三姑娘,你可得为你舅舅做主啊!”
这日荣府再无旁的事宜,李惟俭一早儿去的钦天监,寻了监副仔细算定了时日,到得下晌便请了媒人往胡家送庚帖。
到得二月十六这一日,胡家中门大开,各色宾朋齐聚。待到了时辰,便听得远处一行吹吹打打而来。
严希尧骂道:“扯淡!大山阻隔,就算打下来也不过是羁縻,还能真个儿化胡为汉不成?”
张宜人笑着应了,心下暗忖,李惟俭家资千万,又一早儿便与玉儿定情,此番断然是不肯委屈了玉儿的。
李惟俭听得心下惴惴,当日他在冯唐麾下可没少提及身毒富庶,那冯唐这会子还坐镇西宁呢,说不得当日岳钟琪出征时便听了老将军冯唐的谗言。算来算去,最后绕了一圈儿,莫非岳钟琪这驱虎吞狼之策源自他李惟俭?
眼看李惟俭面色不对,严希尧道:“知道怕了?”
李惟俭笑道:“羁縻也好啊。”英伦那帮子家伙就是靠着身毒,方才积攒出了丰厚家底,继而称霸三百年。若大顺果然羁縻身毒,说不得那工业化还能顺遂几分。
探春讶然不已,暗忖这生母今儿怎么转了性子?
张宜人笑道:“玉儿什么不明白?这会子偏生装起了傻。我看分明是复生往回找补呢,生怕咱们家吃了亏。”
薛姨妈气恼道:“贾家就是这般待客的?我去寻凤丫头、探丫头理论去!”
果然如严希尧所说,转天头晌,便有小黄门来传李惟俭入宫奏对。李惟俭不敢怠慢,紧忙乘车入得皇城,等到下晌方才得了召见。
因是贾母与那史穰略略答对几句,问过了忠靖侯夫人病情,又招来湘云好一番依依不舍,临了才道:“既然你三婶子念得紧,那云丫头就暂且先去侯府住一阵,待你三婶子好了再回来。”
探春叹息着没言语。
薛姨妈却道:“你姨妈一直托词老太太不准,实则谁不知她那心思?也就是宝玉太过胡闹,在外头坏了名声,不然你道她不给宝玉在勋贵家中寻妥帖女子?”顿了顿,这才答话道:“便是你姨妈调转了情形又如何,荣府还欠着咱们家五万两银子呢。”
严希尧就道:“等着,这一二日圣人必召你入宫奏对,这会子且想好了什么能说,什么又不能说。”
家中接连出事,贾母心下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顾着自己高乐,将家中事务甩给王夫人。否则也不会酿下今日之祸!
这日贾母不好劳动,其余人等又都在孝期,因是贾母便央了别房几个媳妇往胡家观礼。
宝钗摇头不语。她若当日如邢岫烟一般坚守本心,又如何会有如今的狼狈?她上前扯了邢岫烟的手儿,两女并肩而行。
宝钗摇头不语,半晌才道:“行百里者半九十,若来日姨妈调转了情形,看妈妈到时如何说。”
贾母叹息一声,正要说起旁的来,忽而便有大丫鬟入内禀报:“二奶奶、三姑娘,林之孝家的来回话,说是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故去了。”
贾母笑着连连颔首,心下略略熨帖。
严希尧颔首笑道:“那复生须得尽快了……宫中传言,老太妃情形不大好。听说金陵甄家已经打发人往京师来了。”
如此不多不少,刚好到嫁妆的半数,说出去既有了体面,又全了胡家脸面。
李惟俭又道:“老师,西域大捷?莫非大策凌也被岳大将军给灭了?”
仪制与湘云小聘时大差不差,一袭吉服的黛玉上厅奉茶,得了严希尧红包,其后又坐厅中椅、脚踩矮几。
就听赵姨娘道:“如今掌家的差事落在凤丫头手里,你一个姑娘家不过是暂代管家,待凤丫头出了月子这差事就得交出去。这会子寻你帮衬,不过是一时之急罢了。”顿了顿,赵姨娘喜眉笑眼道:“倒是有一桩事,你若应下了,说不得环儿就有了指望。”
探春听得此言,心下愈发不安,蹙眉局促着问道:“姨娘要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