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望着屋顶,默然不语,心中暗忖:“好不容易击败曹操,于乱世中保留基业。若按仲邈所言,自己去世不了多久,曹操席卷重来,从巴蜀东下,荆楚怎能保权?于乱世中欲保基业,怎就这么的难!”
仅能说刘琦面临的时机不好,自汉末纷乱以来,群雄并起,今仅剩曹操、刘备、刘璋等诸侯势力。接下去还会内卷,互相吞并厮杀,然这一阶段大体积的混战,则对君主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非汉末之初所能比。
“那国安呢?”刘琦问道。
霍峻先是沉默,后又开口问道:“除武陵外,不知使君可有其余人选?”
刘琦说道:“孤膝下二子,仅有六岁,不懂时事。”
说着,刘琦沉默半响,又说道:“除三人外,州府上众士吏,有杂言让孤降曹,可保子嗣福国祚,亦可得富贵之举;亦有些许言语,可让玄德公代掌荆楚,行吴楚同盟进退之举。”
“使君以为众人言语如何?”霍峻问道。
“孤绝不愿献土降曹!”刘琦果断说道。
霍峻心有计算,问道:“敢问使君以为武陵、扬州二君孰强孰弱?”
刘琦沉吟良久,说道:“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盖是叔父之强。国安安能及玄德公尔?”
顿了顿,刘琦说道:“然叔父虽有豪杰之能,但叔父却不及国安之亲。国安为孤从弟,必能厚待孤之子嗣。”
霍峻直言不讳说道:“今曹操提兵于中原,玄德公盖世之枭雄。其能与使君和睦,得赖玄德公久沐先君父子之恩。及国安上位,玄德公必不甘居江左,当有西顾之心。”
“时曹操在北,玄德公在东,峻能阻曹操于公安,却不知国安将军能阻玄德公否?”
“若峻入巴蜀,不知国安将能阻曹操南下荆楚否?”
见刘琦沉默不语,霍峻又问道:“且不言大事,使君离世之后,不知武陵子嗣,祭使君为先,还是祭武陵为先。”
“孤自有子嗣,可享食庙祀。”刘琦说道:“且身死之后,人为黄土,已无所求。今下唯忧子嗣能否存于乱世之中。”
“使君择武陵上位,既不求身后之名,亦又不求恩享香火。故峻以为使君当为子嗣而虑,而非思量亲疏远近。”霍峻说道:“玄德公仁德著世,信义过人。待使君子,必视如己出。”
刘琦看了几眼霍峻,问道:“仲邈可是意属叔父?”
霍峻神色收敛,说道:“使君若让长公子继位,峻能辅之。然若让国安君继位,窃不如让玄德公代掌荆楚。”
“国安君,以勇为长,寡有谋略,可为将校,不可为帅。昔东出江左,国安君多败于孙氏手中,可见兵略如何。及国安君继位,或可坐稳荆楚,然遇曹操南下,恐国安君难挡,而使君子嗣仅能为侯也。”
“玄德公,盖世之枭雄,素有中兴汉室之心。其下江左之时,使君亦知玄德公之能。及玄德公代掌荆楚,能合吴楚士民。若能下益州,玄德公当能于江南立业,时使君子嗣或能拜封诸侯王。”
“然以上种种之言语,皆乃峻推测所得。若惹使君不满,还望见谅!”
霍峻通过前面大篇幅的铺垫,已经在告诉刘琦如果让刘溥上位,荆楚难以避免走向灭亡。然又通过说明,如果不让刘溥上位,抛弃亲疏远近,实际上刘磐、刘备谁继任荆楚都没什么区别。
刘琦揉着发胀的脑袋,喘着粗气。
他本想询问霍峻,刘溥、刘磐谁能行,不曾想霍峻从天下大势为他讲述了那么多,建议让刘备代掌荆州。
霍峻所说的那么多话,刘琦也颇是认可。刘磐、刘备除去亲疏远近,真就没什么区分。
且不论自己的儿子还是关羽的女婿,如果刘备代掌荆楚,自己子嗣的待遇或许真不差。然而刘琦心中仍有些许郁闷,自家的东西要让外人执掌。
见刘琦闭目沉思,霍峻拱手说道:“使君不如让玄德公亲至汉寿,与其聊上一聊。若玄德公可行,可替长公子代掌荆州;若是不可行,亦可重申吴楚之好。”
迟疑良久,刘琦点了点头,虚弱说道:“可从仲邈言语,传令让叔父亲至汉寿。”
“诺!”
霍峻暗吐了口浊气,为刘备争取到微弱的继承权,这是他暂时为刘备所能做到的。接下来,便是要等刘备入汉寿,看刘备能否得到刘琦认可。
一旦刘备得到刘琦的认可,很多事自然就顺理成章。同时他为刘琦子嗣向刘备争取到封诸侯王及与国同休的利益,也完成了刘琦对他的恩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