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见于禁发呆,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不如临时捆扎些木筏,及天明时分,我等护卫将军上木筏,看能否向北突围。将军为陛下效力三十载,今虽因汉水而兵败,料陛下念及旧情,必会宽容待之。”
于禁望着满天繁星,又是沉默无言。
秦鹿的话非常现实,他们被汉水所困,七军三万多人,被汉水切割成十几部,各部情况不如乐观,或少甲胄,或少弓弩,他们不仅无力与关羽所部抗衡。且在汉水的包围下,他们军心已是惶恐。
他年轻时曾想过各种兵败身亡的方式,甚至都想过为曹公奋战到死。然那些都是建立在战场厮杀上,今时被己方队友所坑,受困于白茫茫的汉水中,他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在于禁的协调下,五千人挤入千余人营帐入睡,虽人群相挤,但却不受风雨所侵犯。然因粮草紧缺,难以点火取暖,饥寒交迫下,魏军将士士气多有低沉。
是夜,于禁无眠,不仅是他的大帐被军士所占据,更多是他对未来的焦虑。
听着丘坡上乱糟糟的声音,又望着犹如脱缰野马的汉水,于禁苦涩难言,心间早已在咒骂曹仁。
“投降?”
于禁望着夜幕下令人生畏的汉水,叹息说道:“山洪暴发,汉水汹涌,区区木筏岂能抵御风浪?能御风浪者,唯大船不可。”
于禁站在山丘的边缘,听着夜幕中声势浩大的汉水拍岸声,整个人陷入沉思当中,没有任何反应。
“将军,我军被汉水困丘坡之间,当如何是好?”将军秦鹿问道。
今时曹军水师被文聘焚烧于邓塞,汉江流域除了关羽的水师,曹军已无大船可用。
“算了!”
磅礴大雨连下十余日,不仅是汉水暴涨,实际上汉北各大河流无不上涨,沿线的大量塘陂因雨水问题纷纷溢出,多处的低洼地带,已被雨水所积,渐渐泛滥起来,在汉北平原肆虐。
于禁抬头四望今下形势,神情多有难色。
“那木筏不能行,水贼又进围呢?”侍从问道。
“诺!”
“曹仁啊!”
于禁心间尚存侥幸,说道:“今夜扎上木筏,看明日水势状况。若水势下降,则乘木筏北行。”
军心散乱,兵甲不全,面对关羽举舟舸的围取,他们将凭什么阻挡?
关羽并非傻子,他若举兵来攻,必会缓缓蚕食各部,从易到难,一点一点拔除十余部,进而全部吃下他们。
于禁所担忧的汉军水师因洪水太大之故,并未率军出没,而是旧屯于水寨中。
而那于禁于禁所在丘坡,是为他旧中军之所在,聚有周围五千余众军士。因汉水淹营之故,仅有剩千余人营帐保全,三千多人无帐可用。
左右从将闻言,多有愤怒之感。今下得有这般下场,非是因敌寇太强,而是因己家队友失误,如何让他们不愤怒。
对于自己的选址失误,导致于禁七军被水淹,曹仁心虽有愧,但却也是自我排解好了。毕竟汉水年年都正常,他选址都是基于往常经验。哪会料到汉水会上涨得这么凶猛,真就是出乎寻常人之所料。
现在水势如此,他还有什么办法可言?
于禁神情呆滞了下,环顾被汉水分割于各座高处的七军将士,遂默默不语。
当他手握剑柄,欲拔剑自刎时,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拔不出剑。
“若是因我之故而遭兵败,我当奋力一战。今下因天地之威而兵败,实非我之过也!”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乎!”于禁心间默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