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他是疼昏过去了……我还以为他还能醒过来……我没想到他……他就那么死了……
他只不过是给我出了个主意……他只是让我砍了那个宫女的头发而已……他就那么被活活打死了……”
朱翊钧紧紧捂着脸,捂脸的手掌缝间划出了几条水痕,却是没有发出一丝抽息声。
并没有维持多久,朱翊钧松开了手掌,不去看眼眶内的狼狈,仍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却是带着强烈的报复之意道:
“母后,我知道您想救张重辉,但我不同意。我很明确的告诉您,张重辉已经是必死!
他不仅害得我儿子没了两颗牙,还害得我这个皇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栽了一个跟头!
他更是拿着您这个太后的‘贴身’镯子,活活捅了身为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的张诚十几刀!
母后,张重辉那小子犯了这样多的死罪!都等不到妖书一案结束了!他小子已经是必死无疑!
还有,我不知道张重辉私下里都跟您说了些什么!我只想告诉您!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为了晚年名声,您还是……”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朱翊钧的脸上,强行打断了他那带着‘报复’的声声质问!
是李太后扇的!
李太后抬着有些发麻了的手掌,盛满泪水的双眼,已经朦胧到看不清她眼前的皇帝儿子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李太后的声音都在颤抖了,言语中对儿子的失望之意更是满到溢出来,好似随时都要碎了一般。
“母后……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看到李太后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伤心了,朱翊钧慌了……
孩子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对父母撒泼,那是因为他知道,父母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的对自己生气。
可倘若是真正伤了这至亲之人的真心的话,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在羞辱我……”李太后哭得越来越严重了,失望至极的泪水哗哗往下流着,停都停不下来。
多年以来,积蓄堆压在这个女人心中的委屈,此刻终于是‘堵’都‘堵’不住了,瞬间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泄而出!
“钧儿,我知道你怪我,知道你怨我……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曾经对你管教太过严格,怪我让冯保监视你……
可都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冯保都已经死了,你也监视了我那么多年,你还不让我跟你弟弟见面……
皇帝……钧儿……你总该报复完我了?你能不能别再这样闹下去了?
钧儿,我是你娘,我是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有多厌恶张居正,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你这样死死揪着张居正的错处不肯释怀,抓着张居正的子孙,要他们永无宁日……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作为落到前朝大臣们的眼中,他们都会怎样看你?
媖儿她今年才十一岁,她一个孩子都知道要善待忠仆,这样下人们才会尽心侍奉主子!
可你呢?你是皇帝啊!你如此对待曾经为你鞠躬尽瘁的张居正,如此对待他的后人们,这说难听些……就是兔死狗烹啊!
皇帝!你这样做,是想让你的所有臣民们,都看见你这个皇帝有多无情无义,有多鸟尽弓藏吗?
钧儿……你以为我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为了张居正?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张重辉?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别人?
傻孩子!为娘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和你的大明江山啊!”
话至此,李太后已经是泣不成声,朱翊钧更是已经彻底傻眼。
这一刻,母子二人都在哭,都在哗哗流着眼泪。
李太后是满面哀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朱翊钧则是目光呆滞,仿佛在惊诧,更多的却是在怀疑着什么。
“母后,是儿子错了。”
朱翊钧先开口认下了错,语气真挚非常。可转眼间,他的下一句话却是欲言又止道:
“可是……儿子还有一个疑问……就是母后您……
您对那张重……张居正……真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朱翊钧的这个问题,直接把李太后给问懵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已经如此‘掏心掏肺’的解释了!可她一手养大的皇帝儿子,居然‘还’会问自己这种……
这种令人不耻的问题!
“皇帝,你是疯了吗?”李太后很不高兴地问着,眼泪却是已经停了下来。
朱翊钧低下了头,表情不明地回道:“母后,儿子没疯,实在是外头的传言太过污人耳目了,他们都说……”
“说什么?”李太后止不住好奇了起来。
“他们都说……”朱翊钧似乎很是为难,可他还是咬着牙,对老母亲说出了那‘荒谬’的传言,道:
“他们都说……说弟弟是……是您跟张居正生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