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怀风本是下定决心,要将一切情丝斩断,安分守己地做他的月虹谷谷主道侣,等着看他父亲踏入大乘期,带着九天宗重回师祖在世时的盛景……
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日宫怀风毫不躲闪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是心悦秋云你的”。
这句不知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幻觉的话,已快成了这青年的心魔。
那明明是不重要的事,一如他埋藏到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可孔秋云偏偏就是无法将它放下。
不过,等五日后,七月初二,他与郑云昇合籍,便是无论如何,那些绮念、那些妄想、那些曾经,他都该放手了。
孔秋云叹了口气,刚要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入定,却听到“哐哐”的砸门声。
就仿佛在他门外的人,是正抡圆了拳头,一拳一拳地锤在他的门板上。
就算他不去开门,只怕那扇有着符阵加固的单薄木门,也未必能撑得了多久。
孔秋云咬了咬唇,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去,将门打开,门后果然是那张他最最熟悉的面孔。
只是这人如今满身酒气,衣襟已被他因为燥热而扯开,眼底更是孔秋云所陌生的焦躁与阴鸷。
便是十年前宫怀风初遭重创时,也不曾这般失态过。
孔秋云数次张了张嘴,心中百转千回,但最终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冷冷淡淡地:“师叔可是需要醒酒药,师侄记得鹏师兄那里有,这去帮你……”
青年最后的“取来”二字还未说出口,就在两人擦身而过间,被对方一下子扼住了手腕。
“秋云,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九天宗!天地之大,总有容得下你我之处。”
宫怀风睁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小师侄,在酒劲的促使下说出的话,像是在胁迫,却又更像是祈求。
孔秋云愣了一下,便是在之前无数个夜梦里,他都不曾敢奢求过这样的场景。
竟像是,他的小师叔与他两情相悦,情根深种一般。
若不是在现在,就算只是二十日前,能听到男人亲口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孔秋云便是死也不足惜。
可,现在就是现在。
青年已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何样的表情,他只能听见自己冰冷又麻木的声音,在一字一句地说着:“师叔未免太过自负,怎就知我愿与你一同离开?郑谷主要与师侄我合籍,便是要将半个月虹谷捧到我的面前。师叔如今虽不是废人了,但也不过是个区区金丹期修士,可抵得上郑谷主的十分之一?”
孔秋云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师叔若真这么贪恋我这极阴之体,不如回你的后山,好好修你的剑去吧。说不准,等日后师叔重返了化神期,我还有可能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愿意背着我的道侣,偶尔与你……”
青年的话,越说越狠,像是把闪着寒光的剑,直戳宫怀风的心底。
可男人并没有一丝的怒意,反而是眼中的醉意慢慢消散,变成了深沉地心疼。
宫怀风伸手将孔秋云推进了房中,按在墙上,俯下身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吻住了他的唇,将这青年更加伤人也伤自己的话,全数封在了口中。
这一吻,强横又温柔,悲哀又缠绵。
孔秋云的手,先是锤着强吻他的男人的胸口,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搂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再不肯撒手。
也不知他们亲吻了多久,宫怀风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用拇指轻轻抹去孔秋云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日后,无论秋云是想跟我离开,或是与我一刀两断,又或……”
宫怀风停顿了一下,但终还是把那与他的为人完全背离的话,说了出来:“又或是要偶尔与我野合,我都依你。秋云,我只盼你能活得快意些。”
孔秋云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剑修,兀得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又有晶莹的泪滴从他眼中流出。
“谁要总与你野合?!”
这回孔秋云自己抹掉了眼泪,冲宫怀风啐了一口,便抬起下巴,高傲地说道:“我只要一次露水姻缘。明日之后,你我便前缘尽散,自寻自的潇洒快活。”
宫怀风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他将这青年打横抱起,一边走向床榻,一边说。
便是烈火燃过,抵死缠绵。
孔秋云只觉得,就是他前两次用上了药,紧握着他的腰的男人,也没有今晚这般凶狠。
他便是快要连命,都搭在这一生一次的露水姻缘里了。
可露水遇到天光,总是要散的。
当黎明破晓,宫怀风站在床边,俯下了身,吻了吻半坐着的孔秋云,恋恋不舍地说道:“师侄日后,当需多保……”
“不好啦!!宗主死了!”
一阵嘈杂与慌乱的声音传来,将宫怀风的话打断,他与孔秋云愕然地看了一眼彼此,便一同冲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