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藻又问道:“你在福州办的那些个差事还行吧,老夫听说福州人不那么好管,水师的事情也不是你这种年轻人和生意人想的那么简单,要多替朝廷上点心,别着了别人的算计!”
胡楚元不动声色的答道:“多谢大人提醒,下官一定小心办理。”
李鸿藻淡漠的嗯了一声,继续不说话,只是冷漠的抽着水烟。
这种人就是不识抬举,别人已经给了送了几万两的银子,不仅不给面子,还故意拿架子刁难别人,如果他不是帝师,谁愿意搭理他?
胡楚元心里是不高兴,可也只能暂时憋着,和李鸿藻道:“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拜见您,其实是有一次想要商量。”
李鸿藻还是那么冷淡的嗯一声,连眼皮子都不抬,更不拿正眼看胡楚元,道:“你说吧,老夫听着呢!”
胡楚元道:“大人,两江总督左中堂曾和下官说,大清国之大,概有三亿之数是庄户人,想要富国强国,首当重农兴农。对这番话,下官是谨记于心,也想在江南五省推广水利,开渠兴田,以利百姓。”
李鸿藻居然冷嘲的哼笑一声,道:“胡提调,你这话说的倒是头头是道,老夫怎么听人说,你在上海租界里竟挑唆商人兴办厂子和洋务,你莫非是要毁咱们朝廷的根基?”
胡楚元笑道:“大人误会了,那些厂子投资都不大,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万两银子的股本,还是几十位商人相互合股共建的。下官和浙江巡抚梅启照梅大人筹划的才是大事,我们准备在浙江大兴水利,修建水库水渠,使得百姓旱涝保收,新增上等水田数百万亩。”
“哦?”
李鸿藻悄然提起了一些精神,却道:“老夫对此事也略有所知,但凡开支皆是从钱庄拆借,以浙江赋税为抵押,不收百姓厘金。其中,你又要捐款百余万两,不错,不错,你有这份心就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
胡楚元笑道:“能得大人这么些个大赞赏,下官也算是心满意足了。其实,下官还想对江南的农业给予更大规模的资助,只是没有钱啊。完全靠钱庄拆借和我个人的捐款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和中堂大人商议,准备让钱庄代办纸钞,朝廷从中收税,用于兴办江南水利。”
“哦?”
李鸿藻又是微微的一怔,他也是消息灵通的人,最近这些风吹草动,他大略知道一点皮毛,具体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他还没有查清楚。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都是胡楚元这孙子在背后使坏。
不过,胡楚元想要办的这个事情倒不坏,也算是走了回正道。
他却又有些疑虑,道:“纸钞这个事情不宜再谈啊,同治年间,朝廷就已经发了一次纸钞,却是不了了之,百姓受苦,朝廷也未受益。”
胡楚元道:“大人,这一次由商人理办,也由商人自行承担所有风险,朝廷只负责收税和监管。其中具体的风险呢,咱们也有法子控制,每家钱庄发纸钞都得要从朝廷衙门购置银圆,做为储备金,以储备金为基础,增发三倍,或者是四倍的纸钞,发三倍则抽税十二之一,发四倍则抽税十之一。”
李鸿藻在心里一琢磨,觉得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朝廷不用担风险,光是从中抽税。
他在心里细细权衡一番,又和胡楚元问道:“那四倍以上怎么算?”
胡楚元道:“四倍以上一律停发,以免百姓挤兑,商家破产,影响纸钞信誉,更免得危及朝廷声誉。”
李鸿藻赞道:“不错,你这个说法是很对的,问题在于发行那么多的钱,又要用于何处?”
胡楚元道:“下官祖业中也有一家钱庄,若是我家钱庄理办此事,所得钱款也要用于兴办江南水利,振兴百农桑田。”
“唔!”
李鸿藻很满意的点着头,心想,胡楚元这个人还凑活啊,明白那么些个理,比李鸿章懂事的多啊。
见他差不多是要同意了,胡楚元才让颜士璋先避席离开,自己取出一张折纸交给李鸿藻,道:“大人世代为朝廷效力,两朝官居一品,祖居保定府,却并无余财多产,令人佩服。下官这里恰好有一份家业,因为是在保定府,远离我家,一直没有派人打点经营,空荒废了那些田产,若是大人有意留给家中兄弟子嗣经营,下官愿意以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卖掉!”
一听这话,李鸿藻陡然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你这好大的口气啊,居然敢要老夫出银十万两?
他心里不那么高兴,却不动声色的将折纸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是一份拟好的合同。
赫!
李鸿藻再仔细一看合同的明细,心里陡然间就像是响起来一声炸雷,差点没将他吓的从椅子里跌下来。
天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胡楚元居然要卖给三万亩的上等好田,另有高阳县内的一栋占地十余亩的豪宅大院,再加上高阳县、保定县的城内繁华热铺三十余间,当铺六家。
保定府的地价,李鸿藻还不清楚吗?
高阳县的地段,他还不明白吗?
就这么一份合同里的所有产业加起来,至少也得值上一百万两银子。
哎呀。
李鸿藻越算越惊吓,彻底被胡楚元给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