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若拉宗母劝说道:“要不要通知你父亲和未婚夫,让他们先打点一下。埃芬吉派虽然蛮横,但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刁难具有帝国背景的人。又或者由我联络其他教友,共同向劳里亚发难,要求到妮莎神殿观礼。有所威慑的话,他应该会收敛一些。”
吉若拉其实知道,劳里亚主祭未必会买她的面子。但为了玛哈拉嘉,她还是打算作出必要的牺牲。即使是要她亲自到妮莎神殿向劳里亚低头,她也心甘情愿。
“没那么简单。”玛哈拉嘉理解这位母亲一般的老人的关心。但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年近古稀的吉若拉宗母为她抛头露面,还是与强势的埃芬吉派为敌。“您出面的话妮莎神殿自然有所顾忌,但也有可能背地里做出更阴险的勾当。由他们五十年前的行径即可见其一斑。而我父亲也没几个埃芬吉派的朋友。就算有,至多也只会谈些生意上的事。涉及教派之争,他们逃都来不及,更别提帮手了。把杰普莱搅进来,还是为自己的未婚妻当神娼的事。宣扬出去只会让他本人和杜什家族难堪。唉,我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解决罢。”
“我去帮你。”美迪娜主动提出。“还有你带来的那个小男孩。他是帝国贵族罢?应该能帮上忙。”
吉若拉看着玛哈拉嘉,眼神中透着迷惑。男孩?应该不是她的未婚夫罢。
玛哈拉嘉尴尬地替自己辩白道:“只是个普通朋友。他刚到伊姬斯,且是第一回访问培卡塞阿姆,所以比较依赖我为他向导而已。”
吉若拉不想深究,于是问:“他的身份有助你减少在妮莎神殿的麻烦吗?”
玛哈拉嘉摇了摇头:“他自己的麻烦并不比我少,把他牵扯进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她深知图拉克在有关妮莎神殿的事情一定可以带来便利,但恐怕她和他的未来也将因此遗患无穷。
吉若拉猜测美迪娜所说的‘男孩’与玛哈拉嘉有的未婚夫有关,甚至还可能是她的潜在婚约对象之一。布谢尔这样的大家族如果要为女继承人找丈夫,自然会预先找了多名候选人,再暗中加以考察、遴选。除了身份、地位、财富,年龄和个人才能都是影响到最终结果的因素。如果岁数太小的话,今后的婚姻和谐就会是个问题。刚开始的时候,做妻子的可能因为不解风情的丈夫而成为怨妇。而当做丈夫的学会如何享受鱼水之欢,对着黄脸婆又多半提不起劲头了。双方的外遇往往因此而起。
“你有什么打算?”吉若拉问道。
玛哈拉嘉沉吟道:“劳里亚主祭给您的信里并没把话说死。我想先和他当面谈谈,看他到底有什么盘算。万一不行,也还有其他的途径可以选,就是步骤更复杂、时间也更长一些而已。”
祆克蒂斯派是崇尚人性本恶的教派,对chaos和law的对立看得很重。相比之下,埃芬吉派对此就通融得多了。除了施身仪式,信奉埃芬吉的男女如果要和异教徒通婚,还能用改教后再回归等方式达成目标。如此一来,就可以托辞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随后迷途知返当然善莫大焉。由于世俗法律上的婚约依旧成立,所以即使回归正教也不需要遗弃伴侣。而玛哈拉嘉一旦离开祆克蒂斯派,就算是选择其它的图墨吐斯派系,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被接纳了。而若是什么也不做就与杰普莱成婚,也等于自动退出祆克蒂斯。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杰普莱先在帝国本土找个信奥迪尼斯神的女人结婚,然后再纳玛哈拉嘉为妾。祆克蒂斯派的法典中,对于妾室的规范较为含糊,所以不至于引发强制退教的步骤。古往以来,那些富裕的图墨吐斯信徒经常购买异国的奴隶充当自己的妾,贪图的就是所谓的异国情调。如果祆克蒂斯派一味强调对立性,不必埃芬吉派奴隶主攻讦,本土的精英们自己都早早遗弃‘假正经’的祭司团体了。接下来,杰普莱没必要与新婚妻子同床。只要撑过五天的新婚期,他就可以与那位女士离婚了。回到伊姬斯,帝国操纵的当地的法律将自动认可玛哈拉嘉获得正妻的身份。理论上,玛哈拉嘉并没有和杰普莱正式结合,身为祆克蒂斯派的祭司的吉若拉也乐得默认这个结果。
玛哈拉嘉所谓的‘其他途径’就是如此。但先别说杰普莱会不会同意娶一个不是自己所爱的,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布谢尔和杜什家族的老一辈也很难接受这样的过程。毕竟是双方血统的第一代融合。如此不伦不类的,今后继承上难保不会发生问题。可笑的是,若只是施身仪式,双方反而很容易接受。布谢尔家的只当作是拿自己家的女儿祭献给神明,纯粹是做做样子的戏。而杜什家只要结婚的当晚是处女,对儿媳妇在对方宗教里神娼的角色一点都不感兴趣。理智与执拗之间,仅仅隔了那么一小点距离。
玛哈拉嘉回到旅店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信仰广场四周的神殿、教堂在门前燃起篝火,殿堂内也点了手臂粗的蜡烛。行夜路的人并不会觉得道路难行。图拉克的侍从们在楼下兴致勃勃地看当地人玩一种六十四张的牌戏。看桌面上的筹码,至少有五、六百帝国金币了。当然,玩牌的仅限于男性的那几个。女人们有赌注更大的游戏要在楼上玩。图拉克这次带了两位女性随从,一个是他的亲卫队长,坚毅却不失魅力的女军官;另一个则是连她的幽影护卫都觉得有些棘手的女保镖,年轻且身材凹凸有致。不过就近期接触来看,玛哈拉嘉猜测图拉克在这两者身上都还没得手。否则他就不会如此明显地对她大献殷勤了。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有点怪癖,或者说洁癖。只要女方有些许不情愿的,他便不会强求。利亚是要名分,图拉克不能给她;伊利芙儿是要忠诚,图拉克也不能给她。所以这三个人就这么磕磕碰碰地纠结在一起了。
若是放在四、五年前,说不定玛哈拉嘉会出于好奇,抑或是某些更实际的目的,主动加入这个有趣的战团。以她的资本,一位帝国王子都难保不会拜倒在石榴裙下。但她现在有了杰普莱,图拉克又显然是连挥霍自己感情的自由都没有的类型,因此她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回到屋里,女仆已经为她准备了擦拭身子用的温水。玛哈拉嘉去过西瑟利亚,知道帝国本土的人根本不把洗澡当成奢侈的东西。但在伊姬斯,一盆干净的水就值得上普通一家一天的吃用开销了。在她使用过后,她的贴身女侍会用这水清洗,然后是其余几个地位稍低的女奴,以及当保镖的男随从和男奴隶。旅馆的主人还会回收剩下的残液,用来浇灌装饰旅店的花草。包括培卡塞阿姆在内的大部分伊姬斯城市都是这样用水的。唯一的例外或许就只有克特里。那里靠海,水汽更充分,而且那里舍得花钱享受的官员和富人更多。嘲讽的是,克特里的下层民众和奴隶,他们的用水量则大大低于其他城市。
玛哈拉嘉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特权,然后躺在舒适的床上陷入梦乡。她已经习惯自己的身份,甚至忘了以前在瓦罗娜教堂的拮据。有些事情很容易记住,而有些.....则轻易就被忘记了。顺便说一句,图拉克一个人就用了两大盆的水,还觉得没把身上的沙粒洗干净。利亚和伊利芙儿则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用来擦身的水留给图拉克以外的男人的。(图拉克真有这样的嗜好吗?呃......)旅馆的老板看着浇到窗外的白哗哗的水啊,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这帮帝国来的败家子啊!要不是因为他们花的是真金白银的尔瑟币,非和带头的年轻贵族理论一番不可。
第二天一早,有个城市公共的奴隶给玛哈拉嘉送了一封信来。信上的签名正是妮莎神殿的住持劳里亚主祭。信的内容也很简单——有空的话,请布谢尔家的玛哈拉嘉到神殿一叙。曾经困扰吉若拉宗母的难题,这次又难住玛哈拉嘉了。劳里亚的语句显得彬彬有礼,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方有求于己的优越感。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确实值得怀疑。
图拉克的夏日假期去了培卡塞阿姆。而帝国驻伊姬斯政府的大部分官员除非公务所需,才不会选择在如此炎热的季节去那个内陆的城市呢!西边的海滨城市,且不像克特里那么拥挤嘈杂的锡罗希,是他们度暑的最佳选择。地位更高些的,会像罗柯比?哈尼兹和奥多里克?埃卢鲁斯那样到与锡罗希隔海相望的罗西拉岛上去。
那些与帝国官员关系密切的伊姬斯人也会跟着去。事实上,锡罗希和罗西拉在帝国征服前就已是有名的度假胜地。帝国官吏的加入无非是制造了更多行贿**的事件。与秉承宗教道义的统治者相比,掌握武力的似乎更容易堕落。只不过......,他们的胃口也大了许多。
玛尔提娜自然随着奥多里克去了罗西拉。她已成年,且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她名义上的父亲科夫拉特事实上对她并没有多少约束。罗柯比的宴会后,两人仅聚了一次,交换了些信息,便又各忙各得去了。玛尔提娜刚登上罗西拉岛,连港口都没出,便转身回到了海上。她的情人奥多里克多少有些郁闷,却还要替她掩饰,装作两人到了岛上就沉迷于房事无暇旁顾的样子。
玛尔提娜乘了一艘小船向北航行了两天,便有一艘三桅杆大船接应她。船长正是差点被海盗首领独眼龙丢到海里喂鱼的艾庞德(epander)。他的‘悍妇’号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好几天了。艾庞德非常感激玛尔提娜在首领面前说了好话救下他一条命,因此这次显得殷勤备至。不过玛尔提娜知道这干心狠手辣之徒的本性,在船上期间处处抱着提防的态度。就连每日三餐和饮水,也都是让自己的女奴试吃后才敢放心享用。
第五天傍晚,海盗船顺利地回到厄运岛。在港湾内落锚后,玛尔提娜登上荒凉的海滩。走过沙地,爬上陡峭的山脊,她来到首领所在的厅堂。只有独眼龙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像是座雕塑。
“我回来了。”玛尔提娜道。
魁梧的身躯动了一下。带着伤疤的脸向前探出,被柱子上的灯光所照亮。“嗯,希斯塔斯普斯的小崽子在伊姬斯过得怎么样?”
“你是说图拉克殿下吗?”玛尔提娜带着讥讽的语气道。她走到老人的身边,坐到首领坐席所在的台阶上。“罗柯比有点太小看图拉克了,所以先吃了个哑巴亏。不过老奸巨猾的事务官立刻就变主动为被动,把新任的欧卡雷亚当成平衡驻军统领奥多里克的工具。那位王子好色成性,被拖下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和他老爹一个模样。”独眼龙咬牙道。“不,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但他的运气极好。”玛尔提娜把宴会上遭袭的事向独眼龙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在西瑟利亚的考西亚,他躲过了我的暗算。在克特里,他又躲过了卡特理派的刺杀。如果下次我们要对付他,恐怕必须计划周全些,封死所有可能逃脱的路。”
“布里奇的‘轻佻娼妓’呢?是他击沉的吗?”
“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告知这件事。那狗崽子开了他皇帝老爹花费大量民脂民膏所建造的魔法船过来。杀死布里奇,吓跑艾庞德的,正是这位王子殿下。”
“魔法船?”独眼龙沉吟道。
“记得塞奥诺舅舅上次的信里提到的魔法城堡吗?后来坠落在阿蔢达尼亚的那座。”
独眼龙皱了皱眉头:“禁魔人的城堡,阚迪。和击沉布里奇的船有什么关系吗?”
“原理是类似的。那艘船使用魔法作为动力,能漂浮在水面上快速前进,还能发射爆炸性的弹药。假设艾庞德的描述没错,图拉克的船应该只用了三、四次炮击就把一艘三桅战船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