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耐心,再耐心。图拉克吁了口气:“伊姬斯并入帝国两百多年了,也没听说因此出了大量冤假错案啊!当然,如果各位手里有的话,还请务必要告诉我。我的职务对此责无旁贷。”
多纳特-塔尔图等人也就如此一说,哪里有什么案例可以现场拿出来说的。他们一时语塞,图拉克便顺竿而上了。“难道塔尔图阁下迄今为止都没有和帝国的司法机构打过交道?据我所知,帝国法律可是依据文书、档案,严格保护私有财产的。伊姬斯传统法律的话,任何人对你的财产有异议的,不管合不合理、有没有证据,都可以提请神殿仲裁的。我想,阁下你也不希望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勾结了无良祭司谋夺你的家产罢?”
立刻就有人跳起来驳斥图拉克对伊姬斯祭司团体的污蔑!
多纳特-塔尔图却楞在那里没再说话。
这几个月,图拉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欧卡雷亚这本职工作上。对于伊姬斯的一些案例,也是记忆犹新。其中就有借助神前裁决,将证据确凿的财物划归给诬陷者的趣闻。虽说是两百五十年前,帝国刚刚征服伊姬斯时候的事,但他没料到其中一个当事人就是塔尔图家族的祖先,还是受损却无处申冤的那一方。图拉克是无心之言,多纳特听着却以为图拉克早就摸清了他的底细,还借这个塔尔图家向来的忌讳反击他的攻讦。如此看来,这年轻的王子可并不是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单纯的纨绔子弟啊!
拉德姆-迪纳米见自己的同伙吃瘪,连忙出来救场。“这就是帝国的典型形象——狡诈、暴戾,丝毫不讲道理。”
图拉克低声嘀咕道:“好像我期待过今天会有人讲道理似的。”
他的自言自语,却恰好可以被一干围攻他的百人团议员们听到。
拉德姆-迪纳米强咽下怒气,自辩道:“我们可不是野蛮人。好吧!就让我们听听至高无上的皇室成员有什么可以教导我们的。”
无论是抱着敌对的、巴结的,还是观望态度的议员们,都将视线集中到图拉克身上。图拉克却带着笑没有回答。
拉德姆冷笑道:“没想到一位帝国王子,伊姬斯的总督,也有对着我们无话可说的时候。”
图拉克似乎恍然大悟。“你是希望我说几句吗?我还以为你是对阿尔考夫或科夫拉特说的呢。我说呢,百人团里怎么对自己的同僚都是那么刻薄,不讲情面的?”
所有人顿时厥倒。这指桑骂槐也太够水准了罢!人家明明说了是‘皇室成员’的。
“巧言令色。”拉德姆轻声叱责了一句。
图拉克缓缓站起身,嘴里还抱怨道:“我还以为我只是来旁听的,没想到刚开始就被人指着鼻子质问。哎,怪我,对一切伊姬斯特色的东西都抱有浓厚的兴趣。怎么就想到要参加至高百人团的议事了呢。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好奇?仅仅就是好奇?这和科夫拉特的说法不一样啊!拉德姆-迪纳米等人顿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与图拉克坐在一起的两人。不过这两个狡猾成精的又怎么可能站出来说明,自然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面孔。
“有两点需要纠正——首先,我不是伊姬斯的总督。我的职务是欧卡雷亚,也就是司法监察官。我所承担的工作,是监督帝国法律的执行,确保不出现偏差。总督则是军政、民政、司法集于一身的封疆大吏。除了在亡灵前线的阿蔢达尼亚,帝国数十年来都没有委任过权力如此集中的官员了。其次,我有八分之一的伊姬斯血统,所以没必要时时刻刻用你们、我们的加以区别罢。”
拉德姆脸色稍变,却没从图拉克的话里挑出什么刺来。图拉克这么说,甚至表明自己的血脉根源,多少也有向伊姬斯人示好的意思。如果他再要强行指责,恐怕难免会落下故意刁难的印象。
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女人搭话道:“那么,图拉克王子,您今天是以欧卡雷亚的官方身份,还是以卡加利家的外戚的名义,旁听百人团的会议的呢?”
这个问题却不容易回答。<able),她的家族掌控了辛卡纳到极南地区的一条商路。”科夫拉特偷偷提醒图拉克。
辛卡纳是伊姬斯最南面的一个城市。过了这座城,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如果能活着跨越沙海,就可以到达据说放颗鸡蛋在地上都能烤熟的神秘极南区域。伊姬斯乃至帝国本土的任何商品在那里都可以卖到原价的十倍,那里更是出产**、黄金、钻石的赐福之地。若是兰加比的家族掌控了其中一条通往南方的商路,那她的财力绝不会亚于阿尔考夫和科夫拉特。
“塞奥珐诺女士。”图拉克不失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不过这位身材高大的女士并没有因为图拉克的恭敬而迁就,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图拉克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仅仅是帝国任命的欧卡雷亚,就完全没必要接受今天的邀请。但如果我只是维查耶娜-卡加利的儿子,那也不可能收到这份邀请。”
他说得话很有些避重就虚。司法官的身份,可以让他借助政府的权威压制百人团这个民间组织的过分要求;而兼有伊姬斯的血统,则有利于他在必要的时候打感情牌。塞奥珐诺询问他的目的,就是要避免这种两面取巧的做法。可图拉克的回答,却隐晦地告诉塞奥珐诺,他并不打算放弃这个策略。
塞奥珐诺点了点头,似乎早就考虑到图拉克有此一说。“既然你自称拥有伊姬斯的血统,到这片土地也有几个月了。甚至还帮助过驱散困扰我们数百年的穷凶极恶的海盗。那么,请说句老实话,你觉得帝国对伊姬斯的施政是合理的吗?”
图拉克微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以自己的亲身体验而言,帝国在伊姬斯的统治只有**贪敛四个字可以形容。就连原本应该是保卫地方的海军、城防军,也因为装备低劣、训练不足而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要是这样的情况,他还认为是正常的,恐怕他自己的良知那关就过不去。可要是说不正常、不合理,岂不是当面扇了皇帝和帝国政府一下耳光!那后面就不是与百人团商议如何捐资投效的问题,而是要讨论进行政治改革,赋予地方更多权力的议题了。而这,恰恰是现在万万不能触及的禁区。难道他还敢竖起反旗,直接和他的老子**五世对抗不成?
“他本人出现在这里,不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了吗?”
替图拉克解围的是做为他的顾问而答应了不惹事的安妮塔。塞奥珐诺的目光转向同为女强人的安妮塔。两人双目对视片刻,似乎未分出胜负。塞奥珐诺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为难图拉克。她指了指拉德姆-迪纳米:“你,把刚才向我们宣传的告诉他。”
塞奥珐诺-兰加比显然与拉德姆-迪纳米等人不是一伙的。当然,不排除拉德姆-迪纳米曾经游说、拉拢过的可能性。但她刚才并不是要一起发难,而是想确定图拉克所站的立场。安妮塔没说错!图拉克在到这里之前,肯定能够预料到遭遇众人指责刁难的风险。伊姬斯对帝国征服者的不满,多数会发泄到他的头上。然而他还是出现了,也没有显露出蛮横强硬的态度。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身份不便于他向这些被征服者示弱,但他的行为已经表达出足够的善意。于是,塞奥珐诺-兰加比就此决定在这场争论中暂时保持中立的态度,而把挑起事端的拉德姆-迪纳米等人推了出来。
拉德姆早有准备。“我们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但在你提出要求前,请先听听我们的需求。”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朗声读了起来。“尊重我们的宗教,保障我们自主选择教派的自由。在殖民者和本土人的婚姻中,确保父母双方决定儿女信仰的平等权利。消除阻碍图墨吐斯教枢机院、教皇与伊姬斯教区联系的各类壁垒、限制。停止挑拨宗派之间的矛盾......。陆地和海港口岸的商税比例,必须按照去年的约定确实缩减下来。各类杂税,必须把原因和税额核定下来。该裁减的、没有明文规定的,必须一项一项地落实,不能成为胥吏们捞钱的借口。降低对地方的盘剥,确保伊姬斯本籍的人与帝国殖民者相同的权益......。地区自治政府的官员比例,须按照人口比例设置。奴隶做为奴隶主固有财产的法律,必须成为伊姬斯本土法律的基础。帝国必须在伊姬斯执行以商为本,鼓励农工的政策.......。”
林林种种,这拉德姆一共提了二、三十条。
图拉克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还微微点头。不过听完后,他有些茫然地问:“这些是什么?是百人团的政治宣言,还是希望我递交给皇帝陛下及帝国政府的陈情书?”
拉德姆咧了咧嘴,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花了那么多气力又白费了。“这是我们的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图拉克继续装傻。
多纳特-塔尔图原本因为图拉克捅破他祖上的故事而有些忌惮,现在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决定,如果要我们接受帝国新的增税计划,你.......,帝国司法官阁下你就必须先同意拉德姆刚才宣读的条件。否则.......。”
“大部分?”科夫拉特插话道:“我可不记得你们搞的这份东西,已经经得百人团的同意。这个甚至连一份正式的议题都还不是。”
“但你也没有反对,不是吗?”拉德姆言辞严厉地指出。“你们埃芬吉派敢把这拿出来投票表决吗?”
不错,之前包括科夫拉特在内的埃芬吉派高层就是借助会议召集人和议长的权利,强行阻止拉德姆的宣言成为百人团的议事议题。事实上,埃芬吉派内部也有不少人赞同其中的某些条款。只不过科夫拉特、阿尔考夫等认为不该在此时挑战帝国的底线,激怒表现出改良意愿的图拉克,所以才让这份宣言无疾而终了。没想到,拉德姆今天竟然以这种方式把它丢在了图拉克的脸上。
真的是没想到?图拉克狐疑地看了科夫拉特一眼。或许是又一次试探?图拉克沉吟半晌,盘算着个人的所需所虑,最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诸人——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多少犹豫斟酌了。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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