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的不是厉鬼，而是昔日的回忆。</p>
庄四娘子之死像是一个思想的钢印，牢牢的烙在她记忆之中。</p>
她亲眼目睹了蒯良村村民之死，见到了蒯六叔等人临死前还想拼命护持她的样子，这种巨大的内疚早就深深烙印在她心中，令她如今纵使已经半人半鬼，也仍难摆脱当初亲眼目睹鬼祸发生时造成的心灵冲击。</p>
赵福生用力的抱住了她。</p>
其实赵福生已经驭鬼，体温也较常人低，但与驭使了两大灾级厉鬼的蒯满周相较，她的身体却又显得温暖无比。</p>
不知为什么，小孩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恼怒。</p>
她已经很有这种人性化的情绪，那种怒火一起，便想要施展厉鬼力量将周围毁灭殆尽。</p>
但她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又衍化为一种委屈。</p>
从庄四娘子死后，已经很少有人再抱她了。</p>
镇魔司里的人都怕她，赵福生虽说允许自己跟在身边，可她大多时候忙于鬼案，很少愿意哄孩子，更别提这样主动的抱她。</p>
赵福生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想起了庄四娘子在世之时。</p>
‘砰砰、砰砰。’</p>
小孩停止了扭动，耳畔就听到了赵福生胸腔内传来的有节奏的心率声。</p>
她突然将脸蛋贴到了赵福生的心脏处，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了赵福生的身体。</p>
“福生，我害怕。”小丫头小声的道。</p>
赵福生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脑袋，此时温柔的抚摸极大的安抚住了蒯满周焦虑不安的情绪。</p>
“我也害怕。”她应了一声。</p>
她的话令小丫头坐立起身，瞪大了眼盯着她看：</p>
“你也怕乔越生的梦？”</p>
“嗯。”赵福生微微点头，思绪沉入了因鬼梦而勾起的回忆里。</p>
“我在年幼的时候也失去了我的母亲。”她抬起脑袋，垂眸看了蒯满周一眼。</p>
她并不是真正的大汉朝赵福生，这样的话她无法对其他人提及。</p>
“我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没赶得及送她最后一程。”这件事情很长时间成为她的心理阴影，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像梦魇一般缠在她识海内。</p>
蒯满周抓着她手臂的指尖用力捏紧：</p>
“你会痛苦吗？”</p>
“会。”赵福生应了一声。</p>
小丫头就道：</p>
“大人也会痛苦吗？”她仰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那双鬼气森森的眼眸中露出迷茫、不解之色：</p>
“我以为大人就不会再痛苦了，我真想立刻长大。”</p>
可惜驭鬼没有将来，鬼物反噬是迟早的事，更别提她与厉鬼力量深度融合，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个年纪。</p>
小孩很少露出这样稚气模样的时候，赵福生笑了笑，应了一声：</p>
“大人也会痛苦。”她耐心的解释：</p>
“痛苦不分大小，也不会消失，只是随着我们的成长，经历的事情变多，对痛苦的包容力增加，曾经过往的痛苦就变得可以忍耐而已。”</p>
赵福生的话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还太过深奥，但蒯满周隐约听明白她的意思：长大之后便可以忍耐痛苦。</p>
她眼睛一亮：</p>
“像我娘那样吗？”她说道：</p>
“我娘很能忍的，她说小时被打她还哭，后来——”</p>
蒯满周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p>
“真想长大，是不是我长大了，就再也不会害怕做梦了？”</p>
赵福生没有说话，小孩又自言自语：</p>
“福生，你说我还能长大吗？”</p>
“会的。”赵福生搂着她，应了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