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控了，对不住了。”谢景升想到最坏的结果，心中阴戾丛生，接着这些念头被他一一强忍压制，他神情平静的道歉。</p>
封都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露出老好人般的笑容。</p>
赵福生则道：</p>
“失控就失控。”</p>
她坐在船头，看向远处的朱光岭：</p>
“谢先生，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要求特别高啊？”</p>
“什么意思？”谢景升本来心情十分恶劣，听她这好似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不由露出怔愕之色。</p>
“人的善恶本来就在一念之间，有时心里有些不能见光的阴暗念头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好对不起的？”</p>
赵福生意有所指，“你活仍是在干，只是嘴上骂骂咧咧两句，已经很好了。”</p>
“……”</p>
谢景升被她一夸赞，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p>
但他刚一笑，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劲儿，及时将上扬嘴角抿住：</p>
“我没明白你话中的意思，我们说的是大汉朝的鬼祸——”</p>
“是啊，大汉朝的鬼祸断不了。”</p>
赵福生叹息：</p>
“但鬼祸断不了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希望断了。”</p>
她笑了笑：</p>
“前汉消亡了，有后汉接顶。初代的帝级将领死了，有无数后来的驭鬼者顶着。”</p>
正如她先前所说，张传世只是先行一步，生活在这样的世道，与鬼打交道，又有几个人能得善终？</p>
代代传承，每个人都背负着压力前行。</p>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p>
谢景升不明就里：“吃喝玩乐？我早享受够了。”</p>
其实到了他这样的地步，对于吃喝玩乐的需求已经大幅降低，反倒时常会感到空虚寂寞。</p>
精神的匮乏令他时常陷入阴暗的意念中，周而复始，不得解脱。</p>
“是享受够了，你总归享受过。”</p>
对许多百姓来说，谢景升这一生所经历的生活，恐怕连想像的余地也没有。</p>
赵福生话锋一转：</p>
“我倒觉得，这个问题义真是最有资格回答你的。”</p>
“我？”本来在一旁倾听的刘义真冷不妨听到她这话，吃惊的反手指了一下自己。</p>
“他？！”</p>
谢景升也有些意外。</p>
他对刘义真留下的印象就是：刘化成之孙、曾经的鬼棺持有者、万安县赵福生的手下令使——除此之外，就是他身上有些门道，颇为忠勇，不过实力不如万安县其他人。</p>
在谢景升心里，并不认为刘义真够资格回答他的问题。</p>
他神色有些不以为然：</p>
“这小子能听懂我说的话吗？”</p>
赵福生笑了笑：</p>
“你活的年岁大，但这方面你不如义真呢。”</p>
她道：</p>
“你也别瞧不起人，义真自小跟刘化成长大，与鬼相伴的时间也二十来年了。”</p>
赵福生说到这里，谢景升心中一动，这才看了刘义真一眼，隐约明白赵福生话中之意了。</p>
二人都是与鬼相伴者。</p>
一个是驭鬼，一个是镇守鬼物，困隅于夫子庙，在要饭胡同出事之前，从不踏出城南半步。</p>
“你不会烦闷？”</p>
谢景升一领悟，当即便明白自己该问什么话了。</p>
他这话音一落，刘义真便道：</p>
“我只知道，我爷临终前交待过，要看好无头鬼，守住鬼棺——”</p>
说到这里，刘义真大感不妙。</p>
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赵福生步步忽悠了。</p>
一开始他被赵福生的话哄得飘飘然，也是昏了头了，真当自己意志坚定——可如果真要这么坚定，他爷交待的任务他又完成了哪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