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仰天而视,望着幽谷中的芝兰玉树,落英缤纷,叹道:“剑法修习,莫不是从死板的一招一式开始。所谓‘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最朴素的一招一式,均有其道理,生死关头,拼的正是根基的稳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啊!”
说罢,长袖一挥,斜指远方蜿蜒而来的清溪,喝道:“ri后,小天就在这溪流上悟剑,每招每式,不得有半分荒废!你且看这流水,与你剑法,有何相似之处?”
仇天盯着眼前流水,较之杏花村中那条清溪,更窄了数倍。
细如针尖,却仍旧缓缓流淌,不息不绝。
仇天似有所悟,心头构想一闪而过,却无法言明。
天剑看他迷茫的眼眸,隐有赞意,摇头笑道:“轩辕剑诀,相传乃上古时期,黄帝轩辕氏脚踩玄龟,泛于黄河之上悟出的一套剑法。你年龄尚幼,体会不到,倒也情有可原。唉,只是若不悟水...”
谁知,仇天却惊诧一叫,匆忙问道:“可是生生不息么?我的剑意,是流水一般的潺潺,却做不到像这小溪一般,连绵不绝...”
天剑眼中连闪jing光,夸赞道:“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明ri你沿着清溪追溯,蜿蜒直上,便可看出:这溪流乃自山顶滑下,积雪不断融化,化成水流。水渗入地下,凝成朝露,化为雨雪,如此循环,自成一个源头。故而,连绵不绝!”
仇天灵机一动,接道:“莫非,身体中内力的循环,亦有一个源头?若是寻到了源头...内力岂不是永无枯竭之ri了?”
这小子,敏而好学...果然是可塑之才。
亘古而来,千秋万代,最可贵的,唯“易”一字。
天下可易,唯易不易。
少年之美,美在成长。
天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头,笑道:“老虎凶猛,只有三跳之功。野猪厉害,只有一冲之力。你若在一招一式里,参透了内力的巧妙循环,省下力气,也有莫大的好处。”
随后,天剑面se一凛,对仇天与杨慕涵叹道:“师父自创绝学‘偷天手’,乃世人窥伺之技,jing妙无双。偷天手第一重的要诀便是: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假天之清,借地之厚,周游六虚,控天下草木,御百万生灵。”
好大的口气!
仇天与杨慕涵心头大惊,暗自咋舌。
天剑睹他二人面se,呵呵一笑,两手凭空挥舞,大喝一声。
霎时远方雾气流转,漫天梨花卷起,在屋前一颗古树上,刻成了一个‘道’字。如此jing妙,地母亦是赞叹不绝,更不必提两个少年了...
天剑望着仇天,思索片刻,叹道:“第二重,反其道而行之,诡异莫测,过于凶险,贫道暂时不授。待你们心xing成熟,再学,也是不迟。偷天手这‘偷天’二字,不过修饰,重中之重还是‘手’字。”
天剑挥出遍是老茧的大手,喝道:“你们说说看,既是掌上功夫,什么穴道最重要?”
杨慕涵自幼饱读诗书,抢在仇天前,笑道:“定是掌心劳宫穴吧?”
不料天剑却摇头轻叹道:“答对一半。”
“可是,外劳宫穴?”仇天内功修的滚瓜烂熟,周身穴道,自然比杨慕涵知晓的多。
天剑目露欣喜,哈哈一笑,望着仇天,愈发喜欢上了这个徒儿,道:“劳宫穴在掌心,而外劳宫穴在手背,两者若不自成循环,又怎能将yin阳之循环推向天地?从今ri起,你们自行领悟,如何引导气机在两穴中循环往复。”
而后仰天一叹,道:“练剑之途,如种树般,方其根芽,犹未有干。及其有干,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
说罢拂袖而去,盯着远方雾障氤氲,不言不语,隐有些仙风道骨。
人间佛嘻哈一笑,冲杨慕涵喊道:“女娃娃,和尚这伏虎拳雷霆万钧,十足的阳刚,你是断然学不来的。只是和尚参禅,比佛祖参的还要透彻,你听听,也是大有裨益。”
杨慕涵吐了吐舌头,望着他轮盘一般硕大的头颅,‘嘿嘿’笑道:“三师傅,您的头,倒是比佛首更大了一些。”
人间佛却不生气,哈哈一笑,接道:“佛祖若生得如此巨头,岂不是比和尚我厉害了?”
“这浑和尚!”地母轻笑不语,在一旁连连摇头。
“山,因上窄下宽而稳,因浑然一体而不破,因密石厚重而气壮。男儿当如此,伏虎拳亦当如此!”
人间佛说着,拽起了仇天的衣襟,面向远山,喝道:“自古,贤路当广而不当狭,言路当开而不当塞,拳路当刚而不当柔。什么鸟屁的柔能克刚,全是屁话!便如那老儿的偷天手,娘儿们一般,不似男儿的坦荡荡。”
天剑耳尖,最恨他污言秽语,当即大怒道:“贫道刚柔并济,这偷天手玄妙之处,又岂是你这粗鄙和尚所能理会的?过刚则太脆,你拳中,不是亦有些灵活的变化么?那不是柔,又是什么?”
人间佛嘻哈一笑,却瞪大了双眼,骂道:“老牛鼻子,和尚我是巍巍青山,掺了一池溪水。你却似娘们儿一般,只在棉花里,掺了一丁点棉花籽!”
天剑冷哼一声,不再与他胡搅蛮缠。
人家佛自知无趣,扭过头来望着仇天,面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