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东门外就是汴水,昔年往来不绝的舟船,到了此时,已是寥寥,不负繁盛,曾经忙碌的码头,也陷入了沉默无声,唯有汴水流淌依旧。
沿水北上二里,有一地,名为沙海。
此处早已枯竭,其旁有块石碑,记录了它曾经的辉煌。
王师范走进石碑,从略有模糊的字迹中了解到,原来此处曾被隋文帝杨坚疏凿,并引汴水注入,方使隋军舟师沿此而下讨伐南陈,平定南陈之后立碑记功。
沿水而下,开封东南六里,有一处天然高出地面的百米平台,其旁有禹王庙,传说此处为春秋时师旷吹乐之台。
后经西汉景帝之弟梁王刘武增筑,故名“梁王吹台”,后因附近居住繁姓人家,民间也俗称“繁台”。
此处,杨柳依依、晴云碧树,地势开阔,又处汴水之滨,最是郊游踏青之妙处。
如北宋诗人石曼卿,有诗赞曰:“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
诗中皇都就是开封,可见立身此处,足可瞭望开封,故此地,自然是守卫或攻打开封的必争之地。
王师范目光如炬,想到“若我主开封,此处当驻军演武”。
而且他特意询问了在汴水边上打鱼为生的百姓,“老伯,此汴水一年之中,水势如何?”
王师范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汴州在历史上屡遭奇袭?”
毕竟在地图上就能看出,此地被多条水流环绕,有此天险在手,岂能不堪一击?
渔民老伯一看王师范等人,就知是外地人,遂热情介绍起来。
“除了少数发洪水时会水势大涨,一年之中多数时候都是水流和缓,就像现在这样。”
说着,伸手指向清可见底、静静流淌的汴水。
凝视河水半晌,王师范终于想明白了,如此河水根本称不上天堑!
搭上浮桥步兵就能过河,甚至骑兵直接就可以跨马越河,难怪后世会有靖康之耻。
又一沉思,暗暗想到“看来欲守此河,必用骑兵!”
一则步兵很难挡住骑兵的冲击,二则此水可以过河之处太多,甚至可以说,随处可过河,亦不夸张,如此,也就只有骑兵的机动性,才能彻底稳固防线。
快到黄昏时,结束了一日的游览、考察,王师范等人回到城内。
本想着寻一客栈过夜,因为破浪营驻扎在城外,由王铁、李献两将带领,王师范只是在王猛和亲兵几人的陪同下进城的。
正巧遇见一书生模样之人,在宣武军军营前摆摊,当然,不是卖菜,而是替士卒代写书信,好给家里报个平安。
王师范是很好奇的,因为此时的宣武镇已经名存实亡,宣武军营中士卒寥寥,在此处摆摊又能挣几个铜钱呢?
走近一看,此人字迹工整,显然浸润多年。由字识人,必是饱学之士,又怎会流落至此呢?
于是,同书生说道:“这位先生,此处军营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先生为何还要在此处卖字?”
书生放下手中之笔,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但仍竭力保持着文人的儒雅,缓缓说道。
“我落难此处,除了文墨再别无所长,而城中也只有这些士卒中,多有临县之人,偶尔需要写封家书,不才正好借此谋生。”
虽然刻意掩饰,但腹中发出的咕咕之声,却挑明了他的窘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红,王师范假装没有看到。
邀请道:“小弟也是外地之人,与先生同处异乡,亦算有缘,故想邀先生酒家一叙,不知可否?”
王师范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帮这位落魄书生,但话却说得体面,给足书生脸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书生直接应了下来。
看来今日确是收入寥寥,更添腹中饥饿,见身着便服的王师范风度翩翩,显然是同道中人,会会文友亦不失脸面,而且这在文人间是很寻常之事,故爽快应邀。
王师范看到不远处就有一家名为“杏花酒楼”之所在,杏黄旗迎风飘荡,格外醒目,遂直接引着书生向酒楼走去。
进入酒楼,从店小二口中得知,他们家二楼住宿,一楼迎客。
店小二精灵地询问,是住宿还是堂食?
王师范不假思索回道:“给我安排三间上房,酒菜送到房中吧。”
这么决定,也是想把书生的住宿一并解决,帮人就帮到底吧。因为王师范猜其今日住店的钱,断然没有挣够。
小二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大主顾,连忙陪着笑,说:“好嘞,客官请上二楼。”接着朝二楼方向喊到,“天字甲乙丙号房,迎客喽!”
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王师范的甲号房圆桌上,已摆满了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