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不好?仪式还没完……”
路明非忘记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看见面前白孝衣上的汗渍不断扩发,渐渐在那里形成了一幅印象派立体油画。
“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你外公总拿你的照片给我看。”
随随便便搭设的宽大丧棚,有些污渍的供桌香炉白幡拜垫,还有那粗糙做工的麻布丧衣以及黑纱袖标,堆满了过道的花圈和全套纸活。
“你抬得了吗?虚成这样还嘴硬。”
最后祭香一把把焚烧,倒在灵位前。
“呃,没事没事,就是有些晕。”
就算变成脆皮烤乳鸽,也至少比被仇家乱枪射筛子,或是像肯尼迪一样,直接脑洞大开要强啊!
那细碎的雨幕中,灰翼的鸽子振翅飞起破碎的雨水落进路明非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路明非面前飞过,飘转如枫叶。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才看清是顶女式礼帽。
“放心~少爷。您不必感到紧张,您的安全交给我就好。”楚天骄说话的神情如同终结者里的施瓦辛格,仿佛子弹打在他的身上都钻不出洞来。
那老头或许是看出路明非的疑惑,当即对路明非介绍道。
闻听着老者喋喋不休的话语,年幼的路明非不禁再度的陷入了沉默。他突然间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以后成家立业,然后归西辞世的那一天,也会有人像这样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哦,你的老爸你的爷爷是很好的人啊~逝者已逝所以孩子节哀,生活还要继续。
“唉……你应该是低血糖了!肯定是早晨你没吃饭导致的……”
届时自己的存在感,将在葬礼上达到自己此生的最高峰。
“而且乔斯达老爷的子女们,也都受乔斯达老爷影响,自发学习了很多各自感兴趣的华夏传统文化。”
蓝色的绸面,像少女细腻的肌肤。
西泽尔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伊莎贝尔跟自己一起把路明非搀到一旁。
西泽尔一把撑住路明非,然后温声开口询问路明非道:“喂……你没事?”
就这样路明非坐在角落里,一边在那里啃着馒头一边观摩着葬礼,看着那些亲戚和家族生意伙伴哭灵,转灵,起灵。
葬礼的所有步骤,都如此的虚假,如同程序的里面的一行行编码,来宾们虽然感到厌倦疲惫,但也要将这程序一丝不苟的走到最后结束。
路明非心中却痛苦万分:要是真的像是教父电影里那样动手火拼的话,几十挺的机关枪漫天风雨地扫过来,不知道楚叔你到底挡不挡的住啊?
我倒也不是对楚叔叔你不自信,您确实是像赵云赵子龙一样,能够在敌军阵营里面七进七出的豪杰。可问题是对面的曹操早就鸟枪换炮用上现代化兵器了,你就算有万般能耐也是一枪撂倒啊!
楚天骄一本正经道:“嚎丧‘大了’!”
“我滴爸爸……呀——您快回头,站在望乡台前看一看,孝子贤孙满堂聚,阴阳两隔终不还啊……”
直到他咽下第五个馒头的时候,他才总算是找到形容这场葬礼的关键词——那就是过于的程式化。
“唉……真是用不上你!”
路明非有气无力的回复着,软绵绵地靠到西泽尔身上。
楚天骄为路明非介绍着葬礼流程,抬眼看到路明非茫然的眼神,不禁苦笑道。
“您把我们捧在心尖……我们还没给您颐养天年~洛杉矶从此有了坟茔冢,证明您已经嗝屁朝天……”
西泽尔训斥一声,旁边的伊莎贝尔则是掀开地上一个箩筐的盖布,露出一堆雪白的馒头递给路明非。
路明非透过那缭绕的烟雾,打量着那些光怪陆离的身影。莫名的觉得,自己眼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的奇怪,有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感。
楚天骄无奈道:“很抱歉让少爷一来就面对这么严峻的事情,但身为家族未来掌舵者这是您必须承担的责任。”
随后那女孩将帽子,重新在自己的头上戴好,并玩味似的看了眼路明非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如同魔女一般的坏笑。
“路明非少爷不必紧张,葬礼的过程总的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会见宾客,主持乔斯达老爷的遗骨下葬,然后再去进行一份简短的致辞……”
随后西泽尔便用一副,说不上同情还是鄙夷的口气道。
周围的那些亲戚们,还有和乔斯达家族关系要好的伙伴哗啦啦跪下了一片。
“我滴爸爸欸!你怎么就倒下啦?昨天眼睛瞪的像二饼,今天怎么变二条啦?不知中的是东西南北哪路风,哪把牌没胡把伱给气走啦……”
“吉时已到!孝子贤孙,拜!”
几分钟后,嚎够了的夏弥,抱着自己的音响退到了一旁,夏璃也收起了唢呐。
路明非察觉到身后的不善目光,本能的想要回身去看身后的姑娘。奈何周围的风声骤然狂暴雨水密集,淹没了那红发小魔女的孤独身影。
随后当那帽子从面前挪开时,路明非的目光穿透风雨看到了她。
随着唢呐刺耳干燥的声音突然停住,路明非总算是松了口气。就在路明非以为自己的两位姨妈即将收工的时候,夏璃突然拿起小铜锣敲了起来。
西泽尔面色阴沉的对路明非道:“今天是老爷子的葬礼,老爷子所有的熟人和仇家都会到场,来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多做些准备准没错。”
自己的葬礼视频和生平介绍,会永远的占据灵堂中的重要位置。当自己的棺木最后投进火化炉里成为熟人的时候,自己曾经所有认识的或是相关的熟人,都会在那里相互感叹时光易逝,生死须臾。
然后自己的存在,就会被他们遗忘。